回首明月落花时|小记少年陈繁荣

2023-09-16  本文已影响0人  红尘小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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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眉与陈繁荣从小玩到大,梅眉七岁时认识五岁的陈繁荣,自此两人成为发小闺蜜死党的升级组合体。

少时,梅眉的认知里陈繁荣绝对是生活的宠儿——家里的独女,为父母的掌上明珠;学校里,这可人的孩子,老师都愿她做成自己的得意门生;在她们这群孩子中,繁荣又从不惹事斗嘴。温暖和欢笑伴着她的少儿时光。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心无忧虑的好孩子在那时,也有那么几件事,既出人意表又让人费解,犹其一件事,到数十年后,他们一班朋友聚到一起说起时,依旧脉络清晰。

      一  逃学

那一年,她们读初中二年级,梅眉15岁,陈繁荣只得13岁。她尚未发育的身形相当的纤弱,当时的学生入学体检档案里记录的身高不到140厘米,总坐在教室的第一排,学习倒没得说,羽毛球和乒乓球还能打出点小名堂来,属于会学会玩的那类。

她爸爸就是学校的老师,她自更得老师的关照和爱护,所有的人看她都是那个幸福到无忧无虑的公主,但就是这样一个小公主,在一个秋日午后,她不但逃学,还跟身边所有的人玩了一次失踪。

那时候,她跟着爸爸一起住在教工宿舍,一天三顿跟着爸爸在教工饭堂吃,一天二十四小时在老师和爸爸的眼皮底下,日子过得比玻璃透明,比井水平静。

后来,陈爸回忆起那日,午饭的饭桌上,就感觉她有点低落,磨蹭着有一口没一口,有一下没一下的拔拉着碗里的饭粒,中间还嘟囔着说一句“爸爸,下午两节政治课,还是小朱老师上。”

陈爸当时只想着她可能挑食,并不在意。吃完饭看她拿了两块饼干安静地向教室去了。

但是,她下午并没有出现在小朱老师的政治课上。

第一节课下课,回办公室的朱老师正好看见繁荣爸爸,顺口问了句“下午没见繁荣上课呢,她病了?”

是啊,除非生病,要不怎么会不上课呢!

那时候的学生逃课应该是件大事吧,更何况陈繁荣这样的学生。

获知繁荣逃课的陈爸憋着一肚子气,一边到处找她,一边整理着一会儿和这宝贝的沟通语言。

待把校园内外她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还没找出人来时,陈爸已经开始着急了。第二节课上了不一会儿,班主任老师来发动全班学生一起出去找人了。

陈老师当时认定自己的女儿就是逃课,不可能被拐走,但是她把自己藏哪里了呢?一个班五十几个少男少女,在老师划定的区域里又是呼唤又是翻找的折腾着,哪里能看到她冒出来!所幸附近的水塘坑渠里也没有发现。

陈爸坐在办公室里,没一点头绪。

平日里和她要好的几个同学成了老师们重点盘查的对象。

梅眉是第一个被班主任带到陈爸面前。

陈老师从抽屉里抓出一把包装漂亮的饼干和糖来,语气恳切“你要是知道繁荣去了哪里就赶快告诉我,这是帮助老师也是帮助繁荣,我们都会感谢你;天都快黑了,她一个人,身上没一分钱,又没吃没喝,太危险哦!”

梅眉何尝不是这样的担心呢,她这会儿要是知道陈繁荣藏身地,一定第一时间去把她拎回来!面对老师的恳切,面对恳切后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牵挂和担心,少年梅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低头落泪。

陈爸心急如焚,却束手无策。

学校里但凡知道消息的老师都赶过办公室来,一部分帮着陈爸分析各种可能,一部分年轻的老师则骑着自行车往更远的地方搜寻。

秋天的夜光,更早来到的是暗黑。学校的晚饭钟点后,吹过脸颊的风已经带着明显的凉意,远处的树丛在初秋的薄雾里朦胧摇摆。

梅眉没有吃晚饭,一直守在学样的大门口。

也就在这天最后的一抹余晖中,班主任和小朱老师带着陈繁荣出现了:陈繁荣从班主任自行车的横梁上轻巧地跳下来,巧笑嫣然和两个老师摆手说再见——只是道别的再见,不是道谢哦!

她顶着齐刷刷的娃娃头,白帆布鞋在暮色里很是显眼,一步步走远的身影轻松洒脱,哪里看得出是出走后被寻回来的孩子!

梅眉看她的身影闪进教工宿舍的楼道内才转身回了教室,腹诽了一路。

可她第二天就以一贯的好学生的模样出现在梅眉眼前,出现在教室里,一如往常,逃学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陈繁荣自己说起这件事相当简单:她们当时的政治课本是《社会发展简史》,本来可以旁征博引的课堂,只是被理科生出身的小朱老师,却只能照本宣科,没有感染力,没有诱惑力。

几次课堂后,她对小朱老师的课堂完全没了兴趣。又不能装病请假,就只有逃啦。逃太近容易被逮住,干脆走远点,逃一次是一次呗。走到自己咬牙都走不动的时候就已经到那小山坡下了,那时候应该正是下第一节课,她爸爸得到消息的时候了。倚着一颗树坐下的时候,树林里风柔水暖,草软树绿,毫不费力就成功的出逃让她窃喜到心旷神怡,什么时候睡着的她自己都不知道,梦到大白鹅驮着她着陆的时候听见了老师的呼唤。

朱老师后来说起的:那个山坡离学校已经是两公里开外了,如果陈繁荣是从学校后面的田间小路走过去的,至少得走两个小时。好在那片树林稀疏,他在路边往里张望时,隐约看到树下有人,拐来碰运气的时候看到的她。她睡得安静详和,被唤醒睁眼看到他就跟他问好,没有一丝慌乱和愧疚,淡定自然到跟在教学楼过道里碰上他一般。

但是此后她没有再逃过课,终她的学生生涯。

后来的闲聊里,梅眉曾问她“为什么后来就不逃课了?”

“我爸妈会担心,你会被盘问,同学会被耽搁。”

“没有其他的想法?”

“我曾经想过此后都不上朱老师的《社会发展简史》,我爸跟我说这样行不通:那时候我们都是学生,所有课目都是安排好的,我不能挑选课程,也一样不能挑选老师。如果我不上课,我会因此成为一个问题学生,还可能会影响到朱老师的工作,然后还有更多更难解决的问题产生。我爸说他权衡后,我只能老实上课,所以我得老实上课。”

“我倒没发觉你还能这样周全考虑问题,这样老实听信你爸的权衡说哦。”梅眉对她的说辞一脸的不屑,无尽的嘲讽

“而且,两节你提不起兴趣的课而已,你还可以偷偷看小说啊。”

“可是有100分钟啊,这是我不喜欢,甚至是让人惧怕的100分钟!但是逃课过后我才知道这真是下策,偷看小说还是属于不尊重老师的啊。”繁荣缓口气,再慢慢地说下来

“我从来都不是你们看到的周全模样,也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随性和洒脱。凡是人,生下就有背负,我也一样,不只是背负,还有无法消弥的伤城。张爱玲有句话: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座伤城。这种哀伤不因年龄,不因岁月。所以就算当时的我还是幼小,但是100 分钟的厌烦、恐惧和不快乐,足以让我崩溃,除了逃避,我别无他法。”

……

梅眉闻言,心头无限萧然无限酸楚:骄傲如繁荣者,彼时明丽斯,然而灰败和凄清一样是生命里无可剔除的颜色,与、生、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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