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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有用心

2024-06-18  本文已影响0人  天崖浪子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89期“别”专题活动。

“啧、啧,这身连衣裙真好看!明天傍晚吃完饭还过来串门啊!”

随着房后门灯亮起,一句听起来饱含着温暖的、热情的、让人十分舒服的话语便传了出来。言语间带有一种刚刚相谈甚欢,余兴未尽的感觉。

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白天可视的一切都变得黑乎乎的,完全辨不清它们本来的模样,到处都是漆黑一片。这倒显得南街临道那趟北京平房、最东边那家的后门口特别明亮起来。

就在该后门囗处站着一个中年妇女,高挑个儿,鹅卵型的脸,大大的眼睛,屯里人都叫她翠花。此刻她就着后门灯的光亮挥动着手臂,目送着这一趟房最西边那家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媳妇离开。

而她的眼神随着年轻媳妇身上的连衣裙游移,专注的目光中一半是羡慕、一半是嫉妒,心里想着自己要是有这么一身连衣裙多好啊!想象着凭自己高挑的身材,一定比矮自己半头儿的她穿着好看。

那媳妇叫王艳,她手里正牵着六岁左右的孩童,顺着房檐下几家连接着的房后平台,踏着刚才中年妇女口中发出的动听音符,迈着小碎步欢快地向自家走去,新的连衣裙随身摇动。

等王艳领着孩子开了自家后门进了屋,翠花才转身回屋关闭了门灯。

“现在的年轻人太能花钱,——”翠花回到住屋,拿过脸盆盛上水,蘸湿毛巾一边擦拭火炕上的地板革,一边对丈夫说着,“你看王艳她今天这身新买的连衣裙,一下子花掉了快四、五百元。”翠花有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感觉。

“是不怎么便宜,但穿着光鲜、亮丽,真是好看,显得王艳更加年轻、漂亮。”翠花的丈夫咂咂嘴,目光向前方凝视片刻走了神。脑海里便出现了王艳婀娜的身段和贴身得体衬托出凹凸有致身材的崭新连衣裙来。

“是好看,那得用钱来换。一出手花掉四、五百元,她家趁个啥啊!咱说就是臭美,不算计过日子。”翠花撇了撇嘴,目光中充满了鄙夷。她又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穿了好些年,早已过时了的五成新碎花图案裙子,从对王艳嘲讽的话语中找回那么一点心有不甘的平衡。

“既然是这样,那你刚才咋还一个劲地夸人家裙子好看。”丈夫见状,猜到翠花这是嫉妒王艳穿新的连衣裙了,便含蓄而取笑般地递上一句。

“谁当面还不会说好话,我能当着人家的面说买裙子竟花了那么多钱,真是败家不会过日子吗?”翠花听出了其中的意思,不禁白了丈夫一眼,嗤之以鼻。可内心对王艳穿新连衣裙的嫉妒却被丈夫挑拨得更强了。

嫉妒生恨,她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想着王艳穿着崭新连衣裙在自己眼前晃悠,心里堵得慌,生气。怎么办呢?她眼珠转了转,“连衣裙……四、五百元……王艳……张玉兰……”哈哈哈,她心里一阵冷笑,暗暗起了打算。

这边翠花和丈夫说话间暗自动了心思。那边王艳却是回到家中安顿好孩子,便径自走到穿衣镜前甩甩头,抖抖手,转了转身体,目光随着移动,前后、左右、上下仔细地打量着镜子中自己的身影。一身藕绿色的连衣裙衬托着窈窕的身段,白皙嫩得如水的脸庞。她宛若一朵盛开的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清新脱俗,气质高雅。

穿衣镜中她的娇嫩嘴唇抿抿着,两边嘴角努力下压像是在用牙关咬紧,腮间皮肉微微绷起,眼睛专注地瞄着自己,神情中透露出无比的自信和开心。她想笑,因为脑海里浮现出翠花刚见到她身上穿的新连衣裙时,那惊羡的表情。

今天下晚当她的脚步刚一迈进翠花屋里,翠花抬头看见她竟有一瞬间怔住的感觉,眼睛直了,极力凸出似乎要把上下眼皮撑裂,半张的嘴角停顿片刻不由自主地巴嗒、巴嗒着,“真好看!真好看!”啧啧声即起……

王艳对着穿衣镜中的自己,被陶醉了、痴迷了。却不知道此时正躺在炕上的翠花开始算计着她。

第二天上午,王艳的婆婆张玉兰应约来到翠花家串门。这还是早上吃过饭,翠花打过来电话,说是挺长时间没有看见三嫂子,很想她,问她今天是否有空来家里坐一坐,说说话、唠唠家常。

张玉兰接过电话很是高兴,毕竟翠花曾经是多少年的近邻,在一起相处有二十来年,记忆中的老感情还是存在的。虽然几年前和儿子分开单过,搬离了儿子现在住的老院子,在北街买了套房子住下,这样一个住在南街,一个住在北街,平时和翠花见面的机会自然很少了,但今天早上一通电话问候、相约,说明翠花并没有忘记自己,心里面多少有些感动。

“三嫂子看上去还是那么年轻,精神面貌一点儿都没有改变。”两个人一见面,翠花满面春风、眉开眼笑地拉过张玉兰的双手,仔细端祥着她。张玉兰今年五十多岁了,额前起了一丝浅浅的皱纹,头上隐隐地生出少许白发。

“还年轻,还不显老?你看我孙子都已经多大了。”张玉兰眼盯着翠花笑,翠花的话语听到心里是那么受用,心情上让张玉兰和她一下子亲近了起来,并使张玉兰浑身上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连迈进翠花屋子的双腿都变得轻快了。

“三嫂子,脱鞋上炕里坐。”翠花热情地把张玉兰从外面迎进屋里,便招呼着她脱下脚上已经褪了七、八分本来颜色的布鞋,身子挨近炕沿蹭到了炕里,盘腿坐定。而翠花把事先准备好了的盛装瓜子、糖果的六边型深红色硬质塑料果盘移到张玉兰膝前,随手又取过白铝色茶壶、印着红色花朵图案的茶杯,倒了半杯茶水平端着递给她。

“别忙了,我也不是旁人,快歇歇坐下来说会话。”张玉兰接过茶杯,看着翠花这一顿招待忙伙倒弄得她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来串个门却给人家添了不少麻烦,心里却也暗自佩服翠花待人接物是如此细致周到,无形中又平添了对她的好感,而心里上对翠花又亲近了许多。

心情近了,感情便上来了,话语自然而然地就多了起来。彼此自家情况,夹杂东家长、西家短,话题不断。嗑着瓜子、喝着茶水,张玉兰和翠花俩个人儿交谈甚欢。

“唉哟!这都快十一点了,我该回家了。”张玉兰无意中看了一眼壁挂的石英钟。

“不忙,多待上一会。挺长时间都没来串门,打你从孩子家搬出去住。”

“不行的,我该回去给你三哥做午饭了。”

说着话,张玉兰身子挪向炕沿边,而翠花见状却抢先一步下了地,猫下腰拾起张玉兰那双鞋面已褪了七、八分原本颜色的布鞋,递给正欲弯下身子拿取鞋子的她。顿时张玉兰被感动得心里热乎乎的。

“三嫂子,你这双鞋穿得这么旧了,也该换一换了。”翠花此时故意盯着张玉兰的鞋子看,神情专注地说。

“换啥换,能对付穿就对付穿呗,省俩钱儿是俩钱儿。”张玉兰接过翠花递上来的鞋,只顾低头弯腰往脚上穿,却没有注意到此刻翠花的眼神,更不可能意识到翠花的心里正在想着什么。

“是啊,咱和年轻人没法比,昨天王艳穿着花四、五百元一身的连衣裙,那……”话说到一半翠花忽然止住,想说下去却又欲言又止。想表达什么,怎样表达被翠花拿捏得恰到好处。而这也终于引起了张玉兰的注意,从只言片语中似乎听出了某些弦外之音。

此刻翠花的神情是严肃的,而张玉兰的脸上也缺失了笑容,有那么一会张玉兰凝视着自己的鞋子竟走了神。她盯着鞋子,翠花却盯着她,等捕捉到她面目表情瞬间笑意全无的变化,翠花心头不由得暗暗窃喜。

但很快翠花又变得热情洋溢起来,满脸堆着笑。一边往外送着张玉兰,一边不忘邀请她改日再过来串门。而张玉兰脸上也开始挂着笑,口中答应着翠花,同时也回请她择日到自己家来走动。

看似张玉兰表面笑容恢复如初,但实则内心却泛起了波澜。“四、五百元一件连衣裙,王艳买了四、五百元一件的连衣裙,她可真敢乱花钱。”由于想着心事,脚下的步子变得有些深沉,全无刚迈进翠花屋子时那般轻松。而在她远去背影的后面,翠花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线,鼻子嘁了一声,右手的大拇指、食指叉开捏着下巴,嘴角向两侧斜下方弯曲着,露出颇具玩味的笑,想着自己昨晚的算计,今天可以如愿以偿了。

“小胖你在忙啥呢,你过来一趟,妈有话和你说。”张玉兰回到家,不等给老伴做完午饭腾出功夫,就匆匆给儿子打了电话,言语急迫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当面交代。这边儿子接过电话痛快地答应着,马上放下手中的活计不敢怠慢地赶过来。

小胖是个十分孝顺的孩子,对父母的话从来都是言听计从,平日里他总是想着自己的一言一行要照顾到父母心里满意,即使父母有时想法不对,也宁愿委屈自己却不会去做忤逆父母的事。

见儿子紧忙赶过来,张玉兰心中十分宽慰,但却压抑不住心头已然生起的愤懑,不等儿子问明究竟,便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媳妇花了四、五百元买了个连衣裙你知道不?

“不会吧,四、五百元?你听谁说的。她是前两天买了件连衣裙,可是她说只花了一、二百元。”儿子小胖听了一怔,觉得张玉兰的话有些不可思议。

“那还有假,王艳去你翠花婶家亲口说的。你可不能由着她过日子乱花钱,钱现在多不好挣啊,有钱要攒着将来花在正用上。”张玉兰拉拉着脸,教训着儿子。过日子她一辈子省吃俭用,最见不得花钱没有个算计,大手大脚。她一分钱从不错花,在全屯子是出了名的。

“嗯!嗯!”小胖满口答应着,心里却在不停地想着:媳妇那身连衣裙难道果真花了四、五百元。这样乱花钱可真不行,我得回家问问她。

王艳见丈夫小胖去婆婆家不大一会就回来,而且脸上带着怒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刚要开口问,却不料小胖指着她身上穿着的连衣裙怒气冲冲地说道,“你这身连衣裙到底花了多少钱?”

王艳一下子明白了怎么回事,不用问一定是婆婆听谁说了些什么,而后叫丈夫小胖过去说了自己什么坏话。当时王艳心底来了气,回想起婆婆之所以单过,就是总看自己过日子方方面面不顺眼才借口搬出去的。以为他们搬出去了,自己可以落得个清净,不曾想还会发生这样的事。

“是花四、五百元买的,咋地!”王艳明显带着赌气情绪,当然这“气”主要针对于婆婆暗地里的挑拨。

“谁让你乱花钱!”

“就是乱花钱了,咋地!”……

俩口子嘴上会气,越吵越凶。东西打翻了,孩子吓哭了。撕扯中王艳的连衣裙开裂了口子,接着裙子下摆又多出了几道条状。小胖涨红着脸,眼里喷着怒火,高扬着胳膊;王艳则披散着头发,脚下甩丢了一只拖鞋,眼角含着泪,粗口爆起。

翠花不失时机,恰到好处地赶过来。插在中间分开了纠缠在一起的小胖和王艳。装作满怀关心,嘴里急迫地说着,“你们俩干啥呢,有话好好说,有什么事情值得动手动脚的。”

却不知‘……有什么事情值得动手动脚的’这句话犹如火上浇油,王艳哭骂着说小胖撕坏了她的连衣裙,小胖则怒气冲冲指责王艳乱花钱,俩个人又扭打在一起。

翠花一边假意苦苦地拉着架,一边开心地看着王艳身上的连衣裙逐渐变成了布条。她脸上的表情一会是紧张严肃的,一会又转变为皮笑肉不笑的,反复变化着,十分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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