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猪太每天阅读一小时【20200816】读《毛泽东诗词鉴赏》
忙碌的周末,疲惫的两天,今晚想给自己放个松,欣赏下主席诗词。
对于主席,有着太多的崇拜和喜爱。就在今天下午哄娃睡觉的午后,还梦到了和主席对话。
主席问我:如何看待当今的调研?
我回答很多,大意是:现在的领导,早没了踏踏实实的调研,而那调研报告大都出自手下。哪像主席那时,调研是认真的,调研报告对工作是切实有指导意义的。
可惜,梦醒来,只能是遗憾。
对于主席,来世今生,只能神往。
特意先找出他写给杨开慧的两首词《虞美人·枕上》和《贺新郎·别友》,及那句“我失骄杨”的出处《蝶恋花·答李淑一》,喜欢他这份透着豪情的炙热爱情。
虞美人·枕上
(一九二一年)
堆来枕上愁何状?江海翻波浪。夜长天色总难明,寂寞披衣起坐数寒星。晓来百念都灰尽,剩有离人影。一钩残月向西流,对此不抛眼泪也无由。
这首词最早发表于1994年12月26日《人民日报》。词题标“枕上”,谓枕上相思。此毛泽东思念妻子杨开慧之作。二人相识于1913年,七年相恋,1920年冬结婚。婚礼极简,杨开慧携行李住入第一师范附小毛泽东宿舍;当晚,花六枚银圆办一桌宴席,招待至亲好友。杨开慧说:“我也有这样的幸运,得到了一个爱人”;“我觉得我为母亲所生之外,就是为了他”。这从妻子的感受,印证丈夫的思念,诚为不虚。1921年夏,毛泽东与何叔衡东下上海,参加中共建党大会,与杨开慧暂别,仍可谓“新婚别”也。
《枕上》一词,为夫妻相思语。此类内容古代俗称“闺情艳语”。其实,妻思夫,夫思妻,皆人之大伦,其情也纯,其语也切,向为词林妙语中最少虚饰的一类。
“堆来”二句,直入本题,直诉衷肠,是一种痛快淋漓的写法。“愁”字,为全篇关键;本虚物,却用“堆来”形容,“愁”之可视、可触、可感已迫得诗人夜不成眠也!复以“江海翻浪”拟之,又画出了诗人的辗转反侧。愁人知夜长,故有披衣、起坐、隔窗、数寒星之一系列动作。上阕还要注意“寒星”二字,此“寒星”,非寒夜之星,乃愁人目中闪烁青辉之星。
下阕,仍紧扣“愁”字,描摹月落天晓,愁思百端,无法排遣,唯有泪流的情状。“百念”,状思念之深;“百念”消去,“人影”尚在,则状“印象”之深。此所谓刻骨铭心之思也。
毛泽东诗词最少言“愁”。不是无愁,而是独特之历练让这位伟人看淡了让一般人难以承受的哀苦。此词写于早期,故保留了可贵的少年真纯。爱情是人生,分离是人生,故离愁亦是人生;敏锐地感受离愁,分明又是对生命的珍视。
后来,1930年杨开慧牺牲。新婚后的短暂离愁,终于扩展为永诀之憾。毛泽东没留下悼亡诗,这是一个谜。直到共和国初期,他才在《蝶恋花·答李淑一》中含蓄一叹:我失骄杨!真可谓欲说还休。
在诗艺上,本篇以个性化的取舍,成为毛泽东“水”的“意象系列”的发端。江、海、波、浪的意象在本篇中起到“以实映虚”作用,延成惯势,诗词写“水”,是毛泽东的偏好。湘江“碧透”,九派“茫茫”,金沙水“暖”,大渡波“寒”……一无例外地展示了诗人的云水胸襟。古人论诗,或谓“胸有丘壑”;吾谓毛泽东诗词,则“胸有波涛”无疑。
贺新郎·别友
(一九二三年)
挥手从兹去。更那堪凄然相向,苦情重诉。眼角眉梢都似恨,热泪欲零还住。知误会前番书语。过眼滔滔云共雾,算人间知己吾和汝。人有病,天知否?今朝霜重东门路,照横塘半天残月,凄清如许。汽笛一声肠已断,从此天涯孤旅。凭割断愁丝恨缕。要似昆仑崩绝壁,又恰像台风扫寰宇。重比翼,和云翥。
1923年6月,毛泽东赴广州参加中共三大,同年冬,复离长沙经上海赴广州参加于次年1月召开之国民党一大。词写于第二次赴穗时。
毛泽东与杨开慧1920年冬天结婚。1921年夏夫妻短暂分别,毛泽东有《枕上》一词以记之。欣赏此词,若与《枕上》对照,更易晓其风旨。诗词最雅,但“闺情艳语”仍属夫妻“悄悄话”。“悄悄话”最真、最诚,聆之亦别有意味也。
上阕,开篇一句“挥手从兹去”,化用李白成句,紧紧扣住词题之“别”字。直截了当,不绕不拐,反映了诗人的纯情个性。毕竟,他是去承担又一重大使命,分别是无可回避的选择。接下来的“更那堪”二句,为由景入情的重要一笔。这“情”,是“凄然”的“苦情”,是不能不“重诉”的“苦情”。从“眼角”二句开始,皆叩住“重诉”展开,多角度表现了夫妻间的“误解”与“理解”。“书语”,不宜泥解,不一定要坐实是毛泽东的书信造成杨开慧的误会。夫妻之爱,常被文人夸说为甜蜜的完美,毛泽东却在字里行间直言“误会”,既出之其正视人生,亦出之其至诚至爱。所以,才有以下数句的劝勉、鼓励,以“知己”相许,以天地间之唯一相期。“人有病,天知否?”天不知人知,人不知妻知,“知己”者,天地一人也!
下阕,“今朝霜重”等句直接上承“挥手”,铺陈惜别场景。“霜重”,状季节,为大时间;“残月”,定晨昏,为小时间;“东门”,指小吴门,背后乃长沙城;“横塘”,为清水塘,前面是火车站。诗人远行,妻子相送,“挥手”之间,一个倚门而待,一个“天涯孤旅”,所以才有月凄清而人肠断!“苦情”的逆转,在“凭割断”一句;而“苦情”升华为“豪情”,则由“要似”一句完成。词中的“昆仑”、“台风”诸意象,实际上是革命形势的比拟和革命豪情的抒发……
在诗人营造的意境里,诗人与他的妻子,借着“挥手”的一瞬,化为永恒的惦念与翘盼!有多少炽热的阅读期待,便有多少昔日的风华再现!
《贺新郎·别友》的艺术风格,与诗人中后期诗词的风格相比,表现为“各别”。“各别”的佐证,便是“苦语”多、“哀语”多、“情语”多。坦坦而发于心,诉于友,真情真意在焉。
蝶恋花·答李淑一
(一九五七年五月十一日)
我失骄杨君失柳,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问讯吴刚何所有,吴刚捧出桂花酒。寂寞嫦娥舒广袖,万里长空且为忠魂舞。忽报人间曾伏虎,泪飞顿作倾盆雨。
词题为“答李淑一”。李淑一女士,乃毛泽东妻杨开慧同窗好友,湖南长沙人,1901年生。她的丈夫柳直荀,亦长沙人,共产党员,曾任中共鄂西北特委书记,1932年因反对鄂西中央分局主要负责人所执行的王明“左”倾路线而惨遭杀害。25年后的1957年2月7日。李淑一写信给毛泽东,并附上她1933年因怀念丈夫而写的一阕《菩萨蛮·惊梦》。词曰:“兰闺索寞翻身早,夜来触动离愁了。底事太难堪?惊侬晓梦残。征人何处觅?六载无消息。醒忆别伊时,满衫清泪滋。”5月11日,毛泽东给李淑一回信,曰:“大作读毕,感慨系之。开慧所述那一首不好,不要写了罢。有《游仙》一首为赠。这种游仙,作者自己不在内,别于古之游仙诗。但词里有之,如咏七夕之类。”《游仙》即《蝶恋花》一词。
这首词的创作,记载一段词坛佳话。这是友情、亲情、革命情相交融的人生响应。李淑一去信,索要的是毛泽东旧作《虞美人·枕上》。而毛泽东被李淑一缠绵悱恻之词引动,遂有新词相赠。杨与李,为同窗;毛与柳,为战友;李柳姻缘,杨牵其线;毛失妻,李失夫;人生不幸,何其相似?《蝶恋花》一词,乃双忆双慰,自慰慰人之作也。
上阕,从双双之“失”入笔。“我失骄杨君失柳”,我与君对举,杨与柳对举,以平行平等关系,寓相近相同之命运。“失”字两出,开篇即营造追怀、追悼之氛围。“骄杨”一词,情切意长。章士钊《杨怀中传》(即杨昌济。杨开慧父)记曰:“越二十余岁,毛公填词有‘我失骄杨君失柳’句,吾乃请益毛公,何谓骄?公曰:女子革命而丧其元(头),焉得不骄?”“杨柳轻”,妙词不偶得,一语双关,既指树,又指人。杨花柳絮,随风上,非指酒食,乃何人、何物义。吴刚“捧”酒,表亲敬也。地上献花,天宫敬酒,绵绵追念,永远相照!
下阕直写“寂寞嫦娥舒广袖,万里长空且为忠魂舞”。省去诸多过渡语。“寂寞”,为嫦娥生活常态,英灵来归,打破此千秋“寂寞”,才有“舒袖”之舞。其实,为“舒心”之舞更切。写到这儿,诗人终于为亲人在天上安置了一个最清静、最和乐、最有人间情趣的归宿。此乃神话的文学虚拟,与迷信无涉。“忽报”句,突然而起,突然而终,人间伏虎,天上飞泪,此处之哭,当为乐极而泣!
词中有一处空白,即“忽报”二字主体不明。谁跑到月宫去“忽报”的呢?唯一说得顺的,是人间巨变,惊天动地,被月宫中的久居者、暂留者听到看到了,才有“忽报”之举。一句词将天、地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亦将杨、柳英灵与胜利的亲人、巨变的祖国拉近了。
想象,支撑诗歌的华彩。这首词的艺术想象,发于亲情忆念,凭于神话古典,而飞向美感的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