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
太阳落山时,天边呈现出五彩斑斓的美景,晕染了西边的天际,给人们留下最后一抹美丽,像极了晚霞的余生。
晚霞出生于六十年代,虽然生活并不富足,但有了父母姐妹的庇护,她的童年也算是幸福且有趣了。
父母一生在土坷垃里摸索生活,便不愿子女再走自己老路,所以晚霞的父母在对待孩子的学习上也是十分支持的。
但抵不过岁月的动荡,虽然晚霞学习不错,还是迫不得已的放下了课本,踏入劳动中去了。但好在她并没有完全忘记学业,在干农活之余,经常偷偷拿着书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开垦心灵的那片荒地,捧起书的那一刻,是对她疲劳的身体最大的安抚。
恢复高考时她的年龄正当,不大不小,没有过多的缠绕和束缚,她自然就选择了备战高考。
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越在意,越努力想得到的东西往往与你失之交臂。
第一次高考失利后,晚霞选择了复读,许是期望太高,许是压力太大,反正不知道何时,父母注意到晚霞失去的笑脸和经常时不时蹙起的眉头。
学习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它不像干农活那样一份辛苦换一分甜,里面那么多的弯弯绕绕总是把人搅拌进去,一旦寻不到出路,便像在无边的旷野中寻不到回家的路一样的迷茫和无助。
父母怕孩子累坏了,多次劝阻晚霞放下课本,可她哪里舍得将十几年的努力那么轻易放下啊,即使后来每天忍受头疼的折磨,她也从未动过放弃的念头。
应该是拖延时间太长,又或许是自己内心的狂热无处排解,晚霞竟然在大考前一天再也无力支撑心中那份如火般的信念了,课堂上直接晕倒了,就这样错过了第二次大考。
有时候积压的情绪一旦触碰,便如洪水猛兽一样把整个人的信念给击垮,晚霞病了,并且越来越严重了。
没病时还能跟父母有所交流,一旦病犯起来,就喜欢随手拿起一本书在村子里喃喃自语,就像孩子摇头晃脑背课文的场景。
她再也不能上学了。
白白净净的漂亮姑娘,逢人便嫂嫂大娘叫的懂事闺女,在家替父母干活的孝顺孩子,在叹息中遗憾中惋惜中竟一点点沉沦了下去。
父母看到苗头时便带她去医院了,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从医生手里接过诊断证明时,母亲的心就如裂开了一道缝,一直下沉,一直下沉,却寻不到没有落脚的地方,晕倒在了医院的楼道里。
他们渴望医生说是误诊,于是不甘心的又跑到另外一家医院,却还是同样的结果,无奈,只得按照疗程一点点治疗了。
可清醒时的晚霞哪能接受自己的不堪啊,她不甘心,不配合,在医生给她治疗时像一头牛一样的倔犟。母亲劝阻,搂抱着女儿流泪,心里疼得不知道被刀劈了多少下了。
那时候的农民在土地上刨生活,遇到好年景,一家人吃饱就已经不错了,如果指望再有余粮有个存款就有点天方夜谭了,可晚霞的母亲就是这样一个会过日子的人,她把日子经营的红红火火,不知道羡煞多少旁人。
看病就如一个偌大的火坑,你辛辛苦苦攒几年的钱是不消在火坑里烧的。想到还有两个儿子尚且年幼,手里已经紧的迈不开腿了,父母无奈将晚霞带回了家中。
父母干活更用劲了。
正是时代开放的档口,父亲跟着旁人跑到南方打工去了。留下母亲一人忙里忙外,为了照顾女儿,母亲经常走到哪里都带着晚霞,清醒时还好,看到母亲辛苦的背影,晚霞不知道心疼了多少次,泪水流了一地又一地。在地里帮着母亲一起干农活,在家里做饭刷锅喂猪样样不缺。
看着懂事的女儿,母亲一度怀疑自己的女儿是否真的是被误诊了,但看到女儿头疼的表情和桌子上的药,只能抹一把眼泪继续干活了。
放下书本,又加上药物的作用,晚霞的状态也越来越好了,好到母亲都敢把女儿单独放在家中,好到药都吃完了,也忘了去医院继续拿药。
就是那个早晨,母亲如往常一样早早起床,交代了女儿几句,便下地干活了。许是干活太过于专注了,太阳已经升的老高,被锄过的麦垄已经不少,身上已经有汗水侵蚀的痕迹了,母亲并没有意识到女儿早该回家吃早饭了。
正埋头挥汗之际,远远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等来人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跟前时,未等开口,母亲如梦初醒,扔下锄头赶紧往家里跑。
快到家门口时,远远听见有孩子在嘻嘻哈哈的笑着,傻子傻子的叫着,她的步伐不仅又加快了几分。
当看到女儿时,泪水如喷薄的洪水倾盆而下。晚霞竟然赤身裸体的在路上跑着,两个弟弟在后面拿着衣服哭着喊着,衣服上早已是土堆里埋过一样肮脏,路上某些男人的眼中放射出了一些别样的光芒。
母亲跑上去将女儿紧紧的搂在怀中,拿起邻里递过来的衣服将女儿紧紧的盖住,可晚霞竟一手把衣服挥到了一边,母亲盖上又挥下,母亲拉着她回家走她又执拗的不听话,在着急上火时,母亲一下子跪倒在晚霞面前。
许是某根错乱的神经被搭了上去,晚霞看到母亲的动作时竟泪流满面,任由着母亲给她穿上了衣服,拉着她回家了。
从此以后,母亲再不敢把女儿一个人丢在家中了。
转眼就到闺女嫁人的年纪了,可十里八村谁不晓李家有个不正常的闺女。虽然也有媒婆来上门,可介绍的都是什么啊,不是歪瓜就是裂枣,四十多岁的老光棍还想占有这个面容清秀的姑娘。
母亲不愿意,把媒婆一次次撵出家门,还下决心与女儿相守一生。就在本家的一个姐姐推开家门时,母亲终于松口,一个年龄长几岁但家庭贫困又离过一次婚的男人成了晚霞的丈夫。
晚霞终于迎来了自己的第二春。
丈夫除了有点让前妻嫌弃的窝囊外,脾气温和,老实肯干,家人又待她不错,除了给她看病外,婆婆还把她收拾的干干净净,她犯病的几率便越来越少。
母亲的心里也终于有了些许的安慰。
后来生儿育女,也算完成了人生大事。
晚霞终于可以在爱的烟火里与常人一样品尝着一日三餐,欣赏着花开花落,晚霞盈满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