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传送

2018-09-25  本文已影响14人  你大伯唯一的兄弟

Part1.

这是刘国芳在首都机场工作的第10个年头,最近他刚提交了休假申请,想用这几年积攒下来的钱去布布工作的城市旅行一次。虽然刘国芳作为传送操作员每天都在操作这种可以瞬间跨越空间的机器,但由于他的科学认知测试评级为C1,他无法接受将人打碎,以粒子状态传送的旅行方式,所以在这10年间他一次也没有乘坐过自己操作的机器。

周一上午七点半,刘国芳走进自己位于C78登机口的操作间,如今的首都机场已经和过去完全不同,飞机已经不再是最快速的移动交通工具,取而代之的是排列在不同登机口后,一台台空间传送舱。

刘国芳推开操作间的门,离他正式上班的时间还有半小时,上一班的操作员老李还没有离开,他正坐在操作台前的椅子上,用手支撑着脑袋,显然是即将结束的夜班令他困倦不已。

听到有人进来,老李回过头,看见是刘国芳后又把头转了回去,伸了一个大大懒腰。

“到点了吗?”老李的声音听上去无精打采。

“没,现在七点半。”

“你来的够早的。”

刘国芳没接话,转身去茶水间倒了一杯提神饮料,又从写着自己名字的小柜子里取出一个没有标签的小盒子,用手指捏出一点深绿色的碎屑,放进杯子里,给自己泡了一杯绿茶,然后他后回到操作间,将提神饮料递给老李。

老李接过杯子抿了一口,“喝了一晚上,脑袋要炸了,一会儿到点赶紧回家睡觉了。”

此时C78登机口等候席的椅子上一个人也没有,由于这种几乎无耗时跨空间移动的便利性,人们再也不必起早贪黑的旅行了。

“今天是不是布布要来?”老李突然问道。

“啊。”刘国芳应声到,他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于是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茶,然后坐在操作台前老李旁边的位子上。

茶水的微苦但清香的味道在口腔弥漫开,现在几乎没有天然食材所烹制的食物了,人工合成的食物无论在营养味道、还是外观等方面和天然生长的动植物并无不同,但培育起来更高效,所以人们逐渐对生长时间长、消耗资源大的天然动植物不再饲育了,这盒由茶树生长出的茶叶,是布布不知从哪里弄来送给刘国芳的。

登机口正中间的时钟显示时间为七点四十,刘国芳和老李一起盯着空旷的登机口,离布布前来搭机的时间大约还有一个小时,三年以来,每周一八点半左右,布布都会出现在C78登机口,利用空间传送前往地球对面的城市工作。

布布是个年纪和刘国芳差不多的年轻人,虽然从穿着打扮来看是个家境优渥,受过高等教育的精英分子,但性格却很随和,每次搭机都会和工作人员寒暄几句,一来二去便和C78里的操作员们熟络起来,在交谈中,刘国芳得知布布从事金融一类的工作,每周都需要往返两个城市,但是刘国芳只是一个普通的操作员,受过的教育有限,他不太能理解布布的工作内容,虽然布布曾经和他讲过不止一次关于金融贸易的相关知识,但刘国芳最多也只能做到购买布布推荐的理财产品,不过好在这只理财产品让刘国芳不多的积蓄慢慢的增加。

刘国芳几乎没有出过远门,社会阶层的固化也令他没有太多机会接受更高等的教育,他知道自己无论在学识还是能力方面都普普通通,就像他的测试成绩一样,认知的限制令他鲜少能接触到新的事物,久而久之也对自己生活以外的事不那么感兴趣了,他认为自己生活会像一滩死水般平淡,但认识布布后,令刘国芳有了出去看看的想法。

直到某一天,他萌生了去布布工作的A市旅行的想法。

“但是我绝不会搭传送舱。”刘国芳陷入了遐想,把身体打碎成粒子不就跟死了一样吗?这和把人切碎有什么区别,况且还是更小的碎片,就算在目的地根据蓝图组合起来,但那还是原来的自己吗?在刘国芳看来,生命应该连续的,如果在哪个点断开,就是结束了,重新组合后的就是新的生命,就算拥有相同的粒子排列组合,相同的基因、外观、记忆、性格,也不能算是同一个人了。

那经常使用空间传送,身体被无数次打碎的布布究竟是几个人呢?

刘国芳不再想了,他觉得这种深奥的问题不是他这种C1等级的人能想通的事。

“还是坐地表穿梭机好,还能看风景。”刘国芳开始在脑内计算搭乘地表穿梭机去地球对面的时间和旅行所需的各种花费,但是刚开始这么想着,他便听见观察窗外的登机口有动静,他抬眼看去,布布正走了进来,和以往一样穿着整齐的西服。

时钟显示七点四十五分,比以往都早嘛。

刘国芳向布布挥挥手。

“今天我有点早。”没等刘国芳问,布布先开了口,他坐在离观察窗最近的椅子上,操作间能够清晰的听到他说话,“今天一早就接到电话,说有急事,我正睡的好呢,谁知道他们又搞什么事情,我就赶过来了。”

“你也挺忙的。”刘国芳说。

“瞎忙活。李师傅昨天上了夜班吧,看上去精神不太好。”布布看了看老李,这几年固定的行程令布布几乎认识C78登机口的所有工作人员。

听到有人叫自己,老李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可不是,最近轮班老是赶上我上夜班,也不知道怎么排的,不过马上就到点了。你要现在传送吗?”

“有点着急,还得麻烦你们。”布布双手合十,做出拜托的姿势。

老李在操作台的全息屏幕上操作了一下,屏幕显示出几行列表,“最近的传输分配是七点五十,可以吧,现在启动通讯程序,”老李顿了一下,“不过不是国芳送你了。”

“可以可以,都一样。”布布一边笑一边看看老李又看看刘国芳。

首都机场对空间传送操作员有严格的规定,当班的操作员有相应的权限,未经允许无法随意更改替代,虽然传送操作并不复杂,但毕竟是将人分解成粒子状态,容不得错误。

刘国芳知道老李最近对上夜班意见很大,毕竟他的孩子刚出生不久,上个月刘国芳刚应老李的邀请去他家看过孩子,刚刚出生三个月的孩子还在养育舱中,粉嫩肉呼的样子别提多可爱了,所以刘国芳能理解,他打算这次轮班后就去找领导反映,多给自己安排几个夜班好减轻老李的压力。

老李再次操作,无机质的广播女声在布布所在的登机口响起,提醒布布前往传送舱前上传身份资料。

布布走进传送舱前的扫面间站定,明亮的黄色光芒从他的头顶洒下,滴声后,黄色的光芒变成了绿色。

老李面前的屏幕有了变化,显示布布的身份上传完成,已经搭建好前往A市机场的传送通道,对方机场也已经开放权限,准备接收旅行者的数据。

无机质的广播女声再次响起,提醒布布前往传送舱。

布布向二人挥手告别,随后转身前往传送舱,但走了两步想起什么般的又停下来,对着观察窗后的两个人说“等我回来给二位带好吃的,A市新开了一家天然食品工坊,听说挺有意思的。”

操作间里的两个人向他挥挥手表示感谢,看着他把外套穿上,然后驾轻就熟的跨进传送舱。

“走了。”布布说。

“旅途愉快。”

接下来,只等老李启动程序,将布布的身体击碎,分解成粒子状态传送到A市机场。

一切都和刘国芳无数次操作的过程一样。

刘国芳曾经问过布布,身体被粒子化是什么感觉,布布说就和睡着了一样,再睁眼就到达目的地了,刚开始搭乘的时候醒来会有些恍惚,但搭乘的次数多了现在已经毫无感觉了。确实分解凝胶会将旅行者催眠以便于人体粒子化,传送后接收方再根据身份蓝图将粒子组合,就完成了旅行,所以对旅行者而言只是睡一觉而已。

在布布完全陷入凝胶,一切准备就绪后,传送舱发出的启动声音,并小幅度的震动起来。

“首都机场C78A01号传送舱准备完毕,搭乘人员身份核实完毕,传送桥搭建完成,准备启动粒子分解程序,倒计时开始5、4、3、2、1。”

刘国芳看着老李进行标准操作,前方屏幕上的程序进度不断加载,当程序进行到100%的时候,布布将被瞬间击破,呈现粒子状态。

但是当进度条加载到90%的时候,布布所在的传送舱发出了一声巨响。

Part2.

北京机场发生C类事故,一名旅客在传送过程中因为某种原因未被粒子化,而是以复制状态传送至目的地,形态叠加至两人,目前事故原因还在调查中,对旅客叠加状态的处置交由科学认知调查局进行。

以上事故并没有出现在当日新闻中。

布布坐在北京机场办公区的休息室中,现在是上午十点,他已经和被传送至A市的叠加布布联系过,经过相关单位的协调,叠加布布在传送到达后并无异常,由于非责任方,在达成保密协议后,叠加布布已经暂时离开机场,前往处理紧急工作,事故除了被意外制造出一个复制人外,似乎没什么影响。

在传送舱发出巨响后,操作人员立刻进行了紧急程序,苏醒后布布本以为和往常一样已经到达A市,却看见了刘国芳和老李的脸。

“怎么了?”醒来后的布布还陷在分解凝胶中,传送舱的舱门已被强行打开。

“发生事故,传送失败了。你怎么样?”刘国芳问,他的脸上满是焦急的神情。

布布尝试在凝胶中动了动身体,并未感到不适。

随后,布布看到一群穿着白色保护服的人涌进C78登机口,刘国芳和老李被带离开,而自己则被团团围住。

布布的科学认知测试评级为A3,他能够接受自己从失去形体的粒子态,到传送过程中呈现“非生命”的情况,所以他可以随意搭乘空间传送舱,而这次发生的意外事故类型也曾出现在A3等级的标准测评中,按照此类事故的正常流程,布布大概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他与叠加态的自己将会有一个被永久消除,以保证存在秩序的一致性。

现在叠加布布正在处理自己的工作吧,布布心想。既然他就是自己,所以没什么不同,身边的同事也不会意识到有什么不同。布布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看着前方茶几上的咖啡发呆,他刚刚被那群穿白色保护服的工作人员做完一系列检查,随后便被请到了这间屋子稍事休息,并等待来自科学认知调查局的处置建议。

果然大约十分钟后,一个穿着深灰色西服,拿着平板电脑的人走进休息室。

“我是科学认知调查局的调查员,您好,让您久等了。”来人简单的自我介绍后,便自行坐在了布布对面的沙发上,看上去并没因为让布布久等而感到歉意。

“想必您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对于此类事故的发生我们感到非常抱歉,调查组会查出事故原因,并按照规定向您,做出赔偿,请您放心。”

布布察觉到他话中的停顿,但是调查员并没有将视线从他手中拿的平板上移开。

“不过目前您的形态叠加为两人,您知道,这不符合存在秩序。您的测评等级为A3,您应该知道按照标准程序我们的处置建议,A3是非常高的级别。”调查员的语气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变得柔和起来,他轻轻在平板上点了几下,屏幕显示的内容有了变化。

屏幕上显示着布布的个人资料,他出身于中产家庭,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在各项认知测评中的成绩优异,可以享受各种便捷服务和权限,履历显示他到目前为止的人生一帆风顺。

但是布布不想看这些,他叹了一口气,身体后仰靠在沙发上,然后打断调查员将要说的那些官方的客套话:“所以是要消除一人对吧。”

“……对。您或者叠加者,不过一般而言我们都会建议消除……您,您之前的测评结果显示您了解我们的建议。”

了解了解。布布心里一阵烦躁,他感觉系着的衬衫领口令他窒息。根据上一次接受测评的记忆,布布很清楚自己的测评结果和所谓的“建议”是什么——那是测评中第二部分关于个人认知的题目,虽然题目范围复杂,但布布记得他在回答“关于因某种意外因素导致自身形态叠加”这一题时,他所作出的选择是“承认叠加者身份,消除受事故影响较大的一方,以保证存在秩序的一致性”这一选项。

“如果进行消除的话,我和叠加者有权商量是谁吧。”布布说将领口的扣子解开一粒,又把领带松了松。

“您可以商量。不过根据我们的经验,不建议这样做,您的测评中应该有提到过这样做的后果。”调查员看着布布,眼中露出怀疑的神色。

就怕闹起来呗。布布心想,虽然叠加布布是自己的复制人,但其实两人并无本质区别,而且就这次事故而言,叠加者其实并未经历事故,所以拥有更为稳定的状态。

“我知道了,你让我考虑一下吧。”

“您可以考虑……不过时间有限,超过时限还是会按规定进行,并且也许会影响后续的赔偿,”调查员顿了一下,“我们当然能理解您,毕竟这不是一件能随便能接受的事。在此期间我们会尽量保证您的一切合理要求,您的测评等级非常高,相信您能做出理性的判断。”

“我知道了,你让我考虑一下。”

“好的。”

布布离开首都机场已经是下午一点,他被调查组送回家,并被建议不要将此事告诉任何人,包括亲朋,签署保密协议有利于获得更多的赔偿,而对于与事故无关的人而言,叠加布布会继续生活,关于“布布”的一切不会有任何变化。

一切应该保持原有的秩序,这才是一个拥有A3等级的人该有的担当。布布知道那帮穿着灰色西服、没什么表情的调查员想要说的话,感觉非常烦躁。

到家后布布一头扎在床上,他感到很疲惫,当想到在地球另一边的叠加者正在处理自己的工作,用和自己一样的方式思考,交谈,处理事务,并且本人和周围的人并无违和,而自己才是那个多出来的人时,那股堵在心头的烦闷逐渐上升到嗓子眼,他感到反胃,心脏突突突的跳个不停。在盯着天花板半晌后,他翻身下床,开始漫无目标的在房间里溜达。

保密协议规定,为了保证存在的一致性不可以把此事告知任何无关人员,布布溜进厨房,他不怎么会做饭,冰箱和柜子中都是些现成的食物,他拿起一个合成苹果,包装上显示这个苹果富有更多的营养,新添加的成分比上一代苹果更有益于人体保持活力,但布布看了看又放了回去。除了刘国芳、老李、机场的一些工作人员和调查组外,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他经历了此次事故,也不会知道在不久后,他将面临被消除的命运。布布没什么胃口,他在房间里愣愣的站了一会儿,又像幽灵一样溜进餐厅,他打开橱柜,翻出了一个装着琥珀棕色液体的小瓶子。

刘国芳的调查于下午五点结束,由于有着全面的监控与记录,他被调查组判定为无责任方,但鉴于他是事故的亲历者或者一些未知影响,机场的领导并未让他马上复岗工作,而是建议他休假两天。

不知布布现在如何了。这么想着时,刘国芳已经走出首都机场大楼的办公区,他抬头望向天空,现在早已没有飞机划过天空的身影,耳边也不再响起飞机从头顶掠过时发出的呼啸声,人们都在楼里,四周安静的出奇,下午的阳光刺的他睁不开眼睛,刘国芳正打算搭地铁回家的时候,接到了布布的电话。

Part3.

西城并不是刘国芳经常去的地方,一来离家比较远,和他两点一线的工作生活没什么交集,二来这里靠近市中心,在刘国芳的印象中,市中心是高楼林立人满为患的地方,他觉得这种热闹的地方自己应付不来。

不过在接到布布的电话后,刘国芳仍毫不犹豫的踏上了前往市中心的列车,并按对方发来的指引来到一家位于僻静胡同的咖啡馆。

“原来还有这种地方。”刘国芳在心里默念。

咖啡馆的入口藏在一棵巨大的梧桐树后面,门口种着某种刘国芳叫不出名字改良灌木,上面星星点点开着能发出红色亮光的小花,顺着灌木间的石子小路绕进去,就能够看到咖啡馆的入口了。咖啡馆门口并没有服务员接待,刘国芳有些犹豫的跨进门后,便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循声看去,布布正坐在不远处向自己挥手,就像每个周一早晨向操作间打招呼的样子一样,但是和以往的西服革履不同,布布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连帽衫和运动裤,这是刘国芳第一次见到布布穿休闲装。

“地方有点难找吧。”布布请刘国芳坐在靠窗的沙发椅上,正好能透过窗口看到门外开着小花的灌木。

“按照标记找还行,没想到市中心还有这样的地方,真是世外桃源啊。”

“市中心虽然热闹但也有安静的地方,只是需要找一找罢了。真不好意思把你叫来。”布布露出抱歉的神情。

“没关系,我下午放假,正想放松一下,要不是你请我来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么好的咖啡馆呢。”

“我也是偶然才知道这里的,这家咖啡馆有天然咖啡呢,你尝尝。”布布一边说,一边从桌上摆着的一台老式虹吸式咖啡壶中倒了一杯咖啡递到刘国芳面前。

“我现在不能联系别人,认识的相关者也只有你和老李了,我实在不想一个人憋在家里,毕竟时间有限……”布布的脸上再次浮现出抱歉的神色。

“我知道。”刘国芳打断布布的话,他知道话中的意思,作为操作员他当然了解之后将要发生的事,这也是他始终无法在测评等级上提升的原因,他想对布布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但话到嘴边却语塞了。

“老李现在怎么样?”布布问。

“还在接受调查,不知道结果,不过都有完备的监控和记录,应该不是操作失误。”

“我离开的时候调查局说更倾向于故障。”

“对……但具体什么还得等最后的结果,按理说传送装置都有严格的定期检修,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故……”

“反正到时候出了结果也和我没什么关系了吧。”

两人的对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桌上虹吸咖啡壶中翻滚的咖啡发出轻轻的咕噜声,白色的热气缓缓飘向空中。

“这个咖啡……如果加了奶和糖还能算是天然的吗?”

“啊?”似乎是被刘国芳突然的一问问到了,布布愣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我没想过这个问题,那应该不算了吧,还真得问问老板这糖和奶是不是天然的,要不就是欺诈消费者嘛。”

布布喝了口咖啡,看上去放松了一些,“其实我也没那么懂这些天然的东西,毕竟我是学金融的,只是觉得有趣罢了。我以前上学的时候看过一些关于过去农业的书,当然现在都算是生物科技了,那些粮食呀,动物什么的种植和饲养方法,看上去非常有趣,虽然最后做出的食物可能营养外观口味什么不如现在的合成食物,但感觉不一样……可能是过程吧,就像掷骰子一样。对了,我还带了这个。”

像想起什么一样,布布拿起放在旁边的书包,神秘的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把瓶盖打开,一股浓烈的味道从里面涌了出来。

“威士忌,纯粮食酿造。”

 “嚯。”刘国芳从布布手中接过小瓶子,里面的琥珀棕色的液体看上去和人造酒没什么区别,味道闻上去也没有区别,但既然布布觉得这很厉害,那就应该很厉害了。

透明的小瓶子上除了写着威士忌的英文,还写着“20years”的字样。刘国芳想象着20年前这些粮食被人从农田里收割上来,然后被酿造成酒再封存起来的画面,但他搜索记忆,发现里面并没有关于“农田”、“收割”或“酿酒”的记忆,对粮食作物的记忆也只来源于图片。

 “现在要看小麦、咖啡或者茶树的话,只能去植物园了吧。”

“是呀,现在能被称的上种植的也就只有这些基因改良的景观植物了。”布布的视线透过窗户停留在门口的开着红色小花的灌木上,天色渐渐暗下来后,那些散发着红色光芒的小花便变得愈发明亮了起来。

“尝尝吧。”布布露出狡黠的笑容,将瓶子中的液体倒进两个空杯子里,把其中一杯递给刘国芳。

 “吃天然食品对身体有益吗?”刘国芳晃晃手中的杯子,看液体在杯中摇晃。

“没有吧。”布布笑了一下“还有人说天然的不环保呢,就当爱好吧。”

后来布布和刘国芳又聊了一些关于当年他看到的关于农业种植的趣闻,还认真给刘国芳做了理财规划,虽然按刘国芳的话说,“我那点钱不值得这么折腾”,但布布仍然仿佛要把所有的知识都传授给他一样,详细的告诉他市场走势和投资分析,刘国芳就只好静静的听着,即使遇到完全听不懂的部分,也不会打断布布。

直到天擦黑,布布终于伸了一个懒腰,结束了自己的金融教学,从自己的平板电脑中调出一份数据传给刘国芳。

“这个给你。”

刘国芳收到数据,是前往A市的地表穿梭机的车票。

“我管调查组要的,现在他们好像对我言听计从,哈哈,我得趁机宰他们点什么。我听老李说你想去A市看看,我已经和叠加者说好了,到时候你去的时候让他招待你,当然了,我们是同一个人,哈哈哈哈哈。”

布布发出夸张的响声,但是刘国芳没有笑,他连嘴角都无法牵动一下,他看着刚收到的数据,仰头把杯子里的天然粮食酿造的威士忌一口灌下。

味道也和合成酒没什么区别。

布布的消除时间定在两天以后。

刘国芳接到通知是当天的早晨,那天他仍然被安排休假,但一早便听到有人按门铃,近期的失眠令刘国芳头痛欲裂,他痛苦的从床上爬起来打开房门,门外是一名穿着深灰色西服面无表情的男子,刘国芳立马知道了来者的意图,他回房换了件衣服简单的洗漱后,便跟随男子来到首都机场。

根据布布本人的要求,消除工作委托给刘国芳进行。

那是一间编号为XC0032的登机口,刘国芳在首都机场工作的十年间从未来到过这里,但是操作员工作指导手册曾提及过这里以及这里的用途,所以刘国芳对此并不算陌生,但当他走进这间登机口后,发现这里的布局被模拟的和C78一模一样。

刘国芳站在操作台前,透过观察窗望向登机口的传送舱,等候席的那排椅子上方悬挂着一个时钟,上面显示着八点二十。

“消除者本人希望这么安排,尽可能还原事故之前经历,所以委托您操作,就和以往一样,但是不必建立通讯连接和传送了,您应该了解操作方式,非常感谢您的配合。”站在刘国芳身后的一名调查员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

刘国芳点点头,他盯着登机口的入口,当时钟显示八点半的时候,布布准时出现在那里,就和每周一一样。

刘国芳向他挥挥手,布布也回以招呼,随后便坐在操作间前的那排椅子上,今天他仍穿着那身深灰色的连帽衫和运动裤。

布布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最后仿佛下定决心般站起身,便头也不回的踏入了传送舱。

“走了。”布布说。

“旅途愉快。”

这是布布最后一次和刘国芳说话。随后便完全陷入传送舱的分解凝胶中。

“首都机场XC0032传送舱准备完毕,搭乘人员身为核实完毕,启动粒子分解程序,倒计时开始5、4、3。”

刘国芳启动了击碎程序。

此后不久,刘国芳便调离了C78登机口,他没用布布送他的车票坐地表穿梭机去A市找叠加布布,也没有再吃过天然食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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