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算命

饭后在河边街散步，常会看见一位年过古稀的算命先生，在路灯下，神情安然地端坐。偶尔也会有一些行人走上前去，报上生辰八字，样子极虔诚，仿佛把后半生的命运都交给了老先生去编排，预测。

早些年，在乡下也常见过一些走家入户的算命先生，要价不高，大人五元，小孩三元，全家一起算两元即可。乡人喜欢贪点小便宜，往往一哄而上。

于是，茶余饭后，算命先生摆开了用红纸书写的生辰八字，左掐右算，然后清清嗓子，就开始娓娓道来。像乡间夜晚吟唱的一曲白话歌谣，在那拖腔拉调的声里，人人的命运似乎都大抵相同。听的人是将信将疑，却也说不出哪里不符。仿佛尘世间只有算命先生被赋予了诠释命运的特权，而凡人只有默默地承受，承受咀嚼命运的苦涩。

印象中有一个瞎子，年纪不大，却被传言极神。故也更讲究。一定要在主人家里住上三天三夜，要好茶好饭的伺候，睡的褥子一定要用新鲜的米汤浆洗过，闻起来要有阳光的味道。

有一次到了我家，估计是母亲专程去请的。母亲一心一意地满足他对米汤阳光的依恋，备下了与往日不同的饭菜。直至那瞎子算命先生的脸上有了笑意。

拉亮了屋里最大的那盏灯，母亲虔诚地报上孩子们的生辰八字。

瞎子莫测高深地掐指算来，很符合时尚的得出结论：女娃大都命贱，故会一生平安，而男娃是金贵的，所以会撞邪，会犯冲。母亲自是焦急万分。那先生就缓缓地告诉她有化忧解难的符，只是要额外的加钱，说是行规。

第二天，我们就在小弟的花布衬衣上发现了一串用红头绳串起来的古铜钱，是小弟的护身符。每次看到它，我总有一种生命的玄妙感。这一串小小的铜钱真的能抵挡邪恶的侵袭，庇护它的小主人一生的安宁？

但，谁也不能去质疑符的法力。就像无法推翻瞎子算命先生的预言一样。愚朴的人们在无奈的现实面前，那不可知的未来，惟有祈求神秘力量的恩泽，即使那是一种多么盲目的信仰。

在那次算命中，瞎子信心十足地预言我将来是要成为一位女先生的（女教师），我知道母亲的心里定是喜滋滋的，嘴上却谦逊地说：“哪里有这样好的风水？”

很多年后，我真如那算命先生所言，成了一名女教师。

我想，这是一个巧合罢了。

算命先生也许对不止十个象我这样文静的女孩说过同样的话，命运在他的预言里简单的可以触摸，可以妄下断言。而真正的命运，如烟，如气，如百年老树的静默，那岂是一个年轻的瞎子所能感悟且说的清？我只是恰巧被他言中的那一个。

事隔多年，我还是很感激那位年轻的瞎子算命先生。如若没有他假以神的身份对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女孩的命运给予了美好的预言，我的母亲，一个终生操劳只字未识的农妇，能否在她的情感婚姻即将分崩离析的时刻，意志坚定地为我挚起了一盏梦想的灯？是一次算命成全了我，也成全了母亲。

如果冥冥之中真的有一些前世今生命定的，让我们无法摆脱的，我愿以朝圣的心，默默地祈祷，一切都是美好的，能让我们幸福地度过此生。（2009.11 于蓬莱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