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笔记：向孔门弟子借智慧—向子游学习胸襟

子游的胸襟特别阔达，从他能够认出来澹台灭明是一个人才，不从外表来看他。从他能够教武城的百姓来唱《诗经》，从他后来跟孔子老师在一起的时候，他能够特别请教老师为什么叹气呢，让孔子愿意跟他说明大同世界的理想。如果没有当时这个提问的话，恐怕也没有机会读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这一篇精彩的文献。我们虽然做不到，总相信以这个作为一个目标，一个社会可以慢慢有发展的方向。人活在世界上，不可能立刻把现实变成理想，但是如果你没有理想的话，这个现实是一潭死水，它没有地方走，它不是流动的，它没有方向。那么人活在世界上，久了之后就会觉得生命也没有什么趣味了。所以每一个人有他生命内在向善的力量，整个社会应该有它发展的方向。我们从子游的胸襟可以看得出来，以儒家来说，它的方向是非常明确的。

观众1：傅教授，您好！非常感谢您精彩的演讲。我是山东大学的学生，现在有两个问题想请教您一下，一个就是想请您简单地谈一下，谈谈几点儒家的思想在现代社会中的作用。另一个就是作为我们学生，应该以什么样的方式来学习儒家比较好？

傅佩荣：儒家思想在今天社会上的作用，我们可以说谈到国学，目前热的情况，我们要了解，它不是一个短暂的现象，它应该是一个社会，它的文化有一种乡愁。它所思念的文化并不是在器物层次，也不是在制度层次，而是在什么？理念层次。这三个层次代表文化的全部。有器物、有制度、有理念，所以今天我们学儒家的时候，没有人会喜欢坐孔子的马车，你再好的马车给我，我也不要坐。你说从这边到北京要坐一个月，那多辛苦。所以这种叫器物层次，过去就过去了。没有人会羡慕。你叫我今天穿长袍，古人穿的服装，很不方便的。

第二个叫制度层次，像古代封建社会，谁喜欢这样的社会呢？只有少数贵族是世袭，我们一般老百姓苦得要命，要拼命念书也不见得有机会。叫做制度层次。所以我们今天学习儒家，绝不是喜欢它的器物跟制度，那个已经过去了，永远淘汰了，被超越了，我们要的是理念。理念就是一个人活在世界上，他有什么样的想法？他有什么样的价值观？他跟别人互动的时候重视情感还是重视财物呢？这个叫做理念。像我们一系列介绍孔子的学生们，这些学生个个表现出来一种特殊的理念，像颜渊的快乐，子路的这个率真，宰予的辩论的能力，子贡的口才，还有今天所谈的冉雍的德行、还有子游的胸襟，每一个学生他都有一种做人处事的一种特殊的表现。他们后面所呈现出的理念是我们要学习的。所以我常常讲，譬如人性向善，我只要真诚就有力量由内而发，我就做我认为该做的事。所以我的快乐也由内而发，所以为什么学儒家会快乐呢？因为我做的事都是我要求我自己做的，如果我做的事是别人叫我做的，我做到了，别人高兴。譬如说长官叫我做这个，我做到了，长官很满意；父母叫我做，我做到了，父母满意；现在是我自己叫我自己做，这是把被动变成主动，所以这个快乐是我由内而发的。今天要学这个，今天学会这个的话，你不管外面的是贫穷还是富裕，你都感觉到生命的价值在内不在外。

第二个，大学生如何学儒家。大学生学儒家的话，一定要深入到原典，作为大学生，最可贵的机会就是有大学的教授们，有好的图书馆，在这个时候你不把原典念清楚的话，什么时候去念呢？一般人在社会上很难找到这么多书可以参考，他也没有人可以请教，所以，他有时候只能念一些别人写的心得。你作为大学生的话，就要把原典设法好好念清楚，利用四年的时间把儒家、道家的最主要的几本经典彻底了解。将来一辈子可以受用，因为大学生进入社会之后就是知识分子，知识分子在任何岗位上都可以给他的同事们带来很多思想的材料。

观众2：傅老师，您好！我有两个小问题想请教您。其中第一个就是说您一定读过钱穆先生的《论语新解》，您也一定了解林语堂解读的那种幽默的孔子，那么在您的心目中，孔子究竟应该是一个怎样的人呢？可不可以一言以蔽之，如果不能的话，至少二三言以蔽之吧。

傅佩荣：如果你要问我，我会说孔子是一位乐天知命的人。那么钱穆先生讲孔子新解，他只是提到两次人性是向善的，但他没有论证；我提人性向善有充分的资料反复地去说明。这是跟钱先生不太一样的地方。那么林语堂先生的幽默感，就是大家都记得他特别发挥“子见南子”这一段，他把它写得很生动，其实有很多是他的想象。

当然基本上对孔子这个人，他确实有幽默感，他也认为自己活得很踏实，一个人可以把自己的生命从这么平凡的“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一路上来到最后可以五经六艺全部都精通，然后栽培弟子的时候天下人才全部过来，从颜渊开始，这七十二弟子精通六艺，那种成就感绝对超过当一个国家的领袖，所以我觉得孔子他一生真的是非常快乐、非常充实，只是别人描写孔子怎么描写呢？“知其不可而为之”这是有的。儒家跟道家就这句话可以分辨，我倒宁可把他跟庄子比较，因为《论语》里面有“知其不可而为之”，《庄子》里面有“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这两句话对照起来比较鲜明，知其不可而为之就是明明知道自己的理想不能实现，还是要做。因为是天命，上天要我做的，我身不由己。但是庄子不同，庄子说知其不可奈何，我知道一件事情无可奈何就安心地接受它作为我的命运，我就不要勉强了，不要跟命运抗争。这是一种不同的观念。

那么年轻的学生不要着急，我认为年轻的学生要以儒家为主，在大学听听道家的课，先听就好，你也不会完全了解。因为道家一定需要某种智慧作为他的一个什么？跨越门槛的能力。道家是一个门槛，儒家是一个修行，没有门槛。你只要愿意，都可以修养自己。所以我们介绍儒家的思想，大家听了都觉得，怎样说都会有一点心得，有一点收获，可以慢慢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