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烧云–承载记忆的魂灵【上篇】
火烧云–承载记忆的魂灵【上篇】
①已黄昏
那件事才过去不到一个月，人们似乎就开始淡忘了。
看到那个地方，也只是一笑而过，就仿佛在心中问自己那件事是否真得存在一般。
改变的只有和那些事相干的人，在旁人看来那是一个有趣的故事，一场还算刺激的游戏。那份刺激消失后，人们就似乎有些失落一般，偷偷在心里想着下一出好戏该在哪个地方上演。
转眼，已黄昏，西边的天空被染成了橘黄色，随着距离逐渐淡去。整体看上去似漩涡一般，被夕阳紧紧吸引着。
不远处，早早就出现的弯月似乎并没有移动方位，淡淡的，不注意去看的话很是容易忽略。
小区的凉亭中，聚集了一些带孩子的人，他们坐在凉亭的边缘聊着天，任由孩子在旁边玩耍。
他们似乎每天这个点都会去，因为孩子，他们彼此都认识，也因为孩子，他们很聊的来。
她依旧站在窗边，不知是羡慕还是高兴，就看着他们笑着。
她的注意力并不在大人，而是在孩子，她似乎很喜欢看到孩子在草坪上面跑来跑去，她似乎也很喜欢看到孩子们在小路上用手搬弄着那些已没有先前光泽的鹅卵石。
她知道，除了下雨天，他们都会在那里的。但她也只是远远的看着不敢靠近，因为他们似乎都不是很喜欢她。
她伸出右手，拿起了放在窗边的一杯清茶，茶叶散开悬在水中，似花瓣。
轻轻靠近嘴唇，玻璃杯倾斜，琥珀色的汁液就钻进了她的嘴里。但是她并没有看到这么美丽的汁液，她也并没有感觉到茶已经凉了。
伸出左手，手指在窗台上摸索着，从窗户的左边到达右边，却并没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我的茶呢？”她反问自己，匆匆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左手的方位，又顺势放下了右手。玻璃杯随着下垂的手臂倾斜，里面剩余的茶水就带着些许的茶叶落在了地板上面，黑色的，像是枯死的植物。
“难道是忘在了厨房么？”她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厨房走去。
当她走到冰箱旁边时，终于看到了自己手中的玻璃杯。“什么呀，原来是还没泡。”
“没洗干净……”她咬了咬嘴唇，然后走到水槽旁将玻璃杯清洗了一遍，接着打开冰箱拿出茶叶往玻璃杯里倒了些。
将玻璃杯放在餐桌上，拿起旁边的烧水壶往里倾倒白开水，但事实上那已经是中午的热水了，现在的话已经凉透了。
“悠悠姐……”外面传来男人的声音。
“林生。”她有些高兴地放下了手中的玻璃杯，慢慢走出厨房。
门慢慢被打开，青年男子拎着些水果朝着她走过去，笑着问：“饿了么？”
“你来了，厨房，泡了茶。”
“没事，不渴。”他说着，走进厨房，看了眼漂浮在水面的茶叶后不假思索的拿起然后倒进了水槽里。
接着，他拿着烧水壶盛满水放在了底座上插上插头。转头，看到的是她一张疑惑的脸。
“杯子里有只虫子，所以我就倒了，我烧点水重新泡些。”
“哦……”她倒是相信了，咬着嘴唇看着他，像个孩子一般。
“你去卧室休息休息吧，等我烧好了饭再去叫你。”
“我给你帮帮忙吧。”
“这样啊，卧室的地好像不怎么干净，你去打扫一下？”他看着她，说着，然而早在她还没起床的时候，他便将屋子打扫过一遍。
“好。”她像是得到了什么甜头般的，转身朝着卧室去了。
他从方便袋里拿出土豆，匆匆削皮后切片，然后切丝放在水中。
青茄子清洗后切片放在盘子里，接着他拿出一个汤盆，往里面倒了些面粉，又拿出一只碗，放了两小勺盐后加水化开。
他用筷子沾了沾放进嘴里，尝到盐味后将水放进面粉的中间搅拌，粘稠后他将之前切好的茄子放了进去。
打着火，往平底锅里倒入覆盖整个锅底的油，接着用筷子夹起裹满了面粉的茄子放进锅底，不一会儿，就听到了“滋滋”声。
大约过去了半个小时，所有的菜都弄好了，旁边的电饭煲也跳转到了保温模式。
“悠悠姐，吃饭了……”他松了一口气，转身朝着厨房外走去。
“悠悠姐？”见没人答应他便又喊了一声。
他匆匆跑到卧室，看到了躺在床上睡着的她长吁一口气。
他慢慢走近，为她盖上被子。
从床头柜上拿起便利贴和笔，在上面写着“去厨房吃饭”后贴在了蓝色的闹钟上面，接着设置闹钟在半小时后。
离开卧室他就去了厨房，将菜放在电饭煲的蒸格中保温，用便利贴写了“吃饭”贴在电饭煲上面，又写了“记得拔插头”贴在了电饭煲插头上面，最后写了“热水”贴在了冰箱旁三格架中的水瓶上。
一切准备妥当后他悄悄离开，顺着走廊到达尽头打开了那扇门。
“冰箱里还有什么东西呢？”他喃喃自语打开冰箱，拿出了一桶泡面。
“还是不吃了吧，就当，当减肥好了。”他看了看自己单薄的身板笑了笑，然后将泡面放回了原位，接着去了房间坐在了电脑面前。
电脑旁是一叠文件，文件旁是几只吃过的泡面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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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相识
她第一次出现在他眼前还是在四个月前，那时候还是春天，外面树叶还是青色的。
那天晚上他也是闲来无事就去了广场，出门的时候他敲了敲余阿姨家的门发现没人在家就自己去了，之前很多次余阿姨都叫他一起去广场溜溜，但他实在不想看别人打球或是跳广场舞便都拒绝了。
那晚广场人很多，打球的旁边围着一群青年人，跳广场舞那边围着一些带着孩子到处溜的和一些中年人。他站在篮球场旁看了会那些跃起的打球人，觉得没什么意思便慢慢朝着另一堆人群走去。
“小林？”没走几步，他便听到了余阿姨的声音。
他慢慢转身，余阿姨和往常一样地笑着：“余阿姨。”
“今天怎么想着出来了？”
“啊……无聊便出来溜溜……”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却发现了那个站在了余阿姨后面的青年女子，女子大概二十五岁的样子，穿着黑色的牛仔裤，上身一件大号长袖T恤。她微微低着头，却隐藏不了她的眉清目秀。“余阿姨，这是？”
“我侄女，叫余玲玲。”余阿姨微微转身看着她说：“今天刚到我这。”
“哦，你好啊，我叫林生。”他笑着，和她打着招呼。
她并没有理会他，依旧低着头，像是在害怕什么。
“她有些怕生，你别介意啊，她就是这样。”
“没事没事……”他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有所疑惑，这么大个人，怕啥生？
之后他随着余阿姨到处逛了逛，差不多一个小时后便回了，在这一个小时中，她没和林生说过一句话，和余阿姨也没有。她只是跟在余阿姨的身后，像个孩子一般。
偶尔，她会停下来，笑一笑看着那些欢快嬉戏的孩童，这时候，余阿姨也会停下脚步，在旁边等着她。
林生并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事，直到几天后。
林生也不知道人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叫她疯子和傻子的，他也是那天工作回家时在楼下听到凉亭里带孩子的人说的。
A ：“那个疯女人，看到孩子就痴痴笑，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东西。”
B ：“怕不是疯，是傻的吧，看她那傻样。”
C ：“该不会是余阿姨没儿没女，随便捡了个傻子回来当女儿吧？”
D ：“可别这么说，余阿姨她人挺好的，她不是也说了么，那是她侄女的么。”
C ：“我也就随便说说罢了。”
E ：“不过，侄女的话干嘛一直待在她家里啊，算下来差不过也有半个月了吧。”
A ：“管她那么多干嘛啊，总之以后看到她多绕道好了，指不定她能做出什么事来呢。”
“……”
B ：“林生啊，今天下班挺早啊。”
听到有人喊他，他匆匆抬起头，笑着看着似乎有些熟悉的面孔们打招呼：“嗯嗯，也不算早了。”
说罢，他匆匆钻进了单元楼里，一边想着她们刚刚说的话一边钻进电梯。
这似乎也就说的通了，她那样，应该是有点问题。他想着，很快就到达了楼层。
电梯门一打开，他好巧不巧的就看到了她，林生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她先是愣了愣，然后微微低下头咬着嘴唇，就在那么一瞬间，他似乎察觉到她竟有一丝失落。
“哟，小林啊，这么巧，你下班了啊。”很快的，余阿姨就进入了他的视野。
“嗯嗯，余阿姨，你们这是要下楼啊？”他笑了笑，撇了一眼她后匆匆看向余阿姨。
“也就下去扔个垃圾罢了。”
“我，我帮你扔吧。”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余阿姨听到那些话还是为了刚刚做出的反应表示歉意。
“你不是刚上来的么。”
“我要去趟商店呢，刚忘了，这样也省的你跑了。”
“那，麻烦你了。”余阿姨伸手，将手中的一大袋垃圾递给了他。
他匆匆接过后又随着电梯到了一楼。
她真的是傻子么？他依旧在心里问自己，虽然他不想去想，但它此刻却占据着他的整个大脑。
可是是傻子又如何呢，她又何尝不想当一个正常人。
刚刚的那一瞬间，那个感觉又是怎么回事，错觉么？
他摇了摇头，尽量让自己不去想。匆匆将垃圾扔进垃圾桶，然后离开。
走的时候，那些人依旧坐在凉亭边，不知说着什么。
晚上七点钟的时候，敲门声响起，那时候他还在厨房烧水准备煮面条。
他匆匆擦了擦有水的手后去开门，一边想着会是谁。
其实他的第一想到是她，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
他打开门，事实如他所料到的。
“这是，姑姑让我给你的。”他依旧微微低着头，将手中的便当盒递给他。
这是她第一次和他讲话，他心中莫名有些高兴。
他接过，便当很是温暖。
“饺子？”他是知道的，因为他并不是第一次接过这个盒子了，每个月，他都会接过这个盒子，里面躺着的永远是白菜猪肉馅的饺子。
端午节的粽子，中秋节的月饼，元宵节的汤圆，他都没有错过。算算也有两年了。
她点了点头，站在那。
“进来坐坐吧。”他笑着说着。
她又摇了摇头。
“那，你先回去吧，我明天洗好了送给你。”
她依旧在那站着，他咬了咬嘴唇，匆匆钻进厨房，将便当里的饺子倒进汤盆里，接着将便当盒洗干净又走到了门口。
“麻烦你了。”他将便当盒递给她，她接过后慢慢走向走廊那端的房子。
她或许，只是不太愿意说话罢了。
他想着，往饺子里倒了些醋。
所以，那些所谓的“傻子”、“疯子”的称呼是怎么来的！？喜欢孩子多看几眼也是罪么，她只是单纯的喜欢罢了。
他不太理解别人，但他知道，只要自己不那么去想她就行了，旁人的话，和自己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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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往事
可是，不好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虽说并不是她的错。
那天，也是他第一次看到余阿姨发那么大的火。
那是在半个月后的一天中午，那天是星期天，他在家里午憩，却被楼下的争吵声吵醒。
他不解的起身走到窗户旁，楼下聚集着一堆人，余阿姨和一宝妈争吵着什么，那宝妈好像是他所在楼的上一层。
她依旧是微微低着头站在余阿姨的旁边，像是个犯错的孩子。
宝妈：“她就是个疯子，就是想打孩子的主意，天知道她想干什么，既然她脑子有问题你就该好好看着，别让她出来瞎逛行吗！？”
“你才是疯子，是你不好好看着自己的孩子，你孩子多大自己不知道？你干嘛去了！我家悠悠对他怎么了？他们可都看到了，你家孩子一个人在门口哭，我悠悠只是守在他旁边！”
“是啊，我们都看到了，你这人怎么这样。”
宝妈：“谁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表面看的能说明什么，疯子就是疯子，以后别再靠近我们家孩子！”
“……”
争吵声依旧在继续，事情经过他是当天傍晚听到楼下中介说的。
事情大概是这样：
中午的时候，那宝妈带孩子下楼买东西，到了电梯门口按了电梯后她想到自己的手机还放在家里，于是便转身回家拿，在她拿到手机的时候，电梯的门开了，那两岁的小孩就匆匆钻了进去，然后被关进了电梯里，接着在一楼要乘坐电梯的住户要使用电梯，那孩子就被电梯带到了一楼。
宝妈出门发现孩子不见了连门都没锁就喊着孩子名字，她不知道孩子被带到第几层，所以爬着楼梯寻找。
孩子在别人疑惑的眼神中出了电梯，却并没有发现自己熟知的人，走了到大门口就在那里哭了起来。
那时，她和余阿姨在商店买牛奶，因为东西多再去买菜不方便，余阿姨便让她先回去，当她快到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了那个在哭的孩子。
她连忙跑过去询问，孩子却只是哭泣，她打开纸箱拿出牛奶来哄着小孩，渐渐地他便不哭了。
她不知道那孩子是谁家的，便在他旁边随他等着。
差不多两分钟，那宝妈哭着从楼上跑下来。她还没来的急询问，就被宝妈狠狠抽了一耳光，接着宝妈拿掉孩子手里的牛奶，狠狠摔在地上，流了一地。
“你这个疯子，你想对他做什么？他还那么小，你的心怎么那么歹毒，为什么要把他带下来？是不是看到我不在你就想着干些什么！”
她愣在原地，她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中介的女人连忙过来解释，但是那一幕余阿姨却看到了，然后就吵了起来……
他得知了这件事后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在心里问自己，是不是那些不被人看好或是被人觉得有问题的人做什么事都是错的，为什么不听别人的解释？
他很想去安慰一下她，但是有时候安慰只会让人更伤心。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提着一袋子水果去了。
他想，安慰的话起码证明她没有错。
敲门声响了两声后门就被打开了，开门的是她。
他笑了笑，却并不知道以什么样的理由进门。
“小林啊，你怎么来了。”余阿姨一如平常地笑着。“过两天就是端午节了，我想着你会不会有做粽子。”
“粽子倒是没有，不过晚饭是做好了，进来吃些吧。”
“哎，好。”他回答着，钻了进去。
晚饭过后，他也没说出什么安慰的话，因为她看起来并没有不高兴，余阿姨也没有像中午那么生气了。
或许这就是他心中的那个余阿姨吧，这件事并不是她俩的错，又为何要生气，别人不理解就不理解好了。
收拾好餐具后，她忙着在厨房洗碗，他就坐在沙发上看着她。
“悠悠啊，你放着一会我来洗。”。她并没有回话，依旧在厨房忙着。
“余阿姨。”。见林生喊她，余阿姨便回头看着林生。
他见余阿姨盯着自己，便又不好意思询问了，笑着摇了摇头：“啊，没事……”
“你是想问悠悠到底是怎么了吧？”余阿姨显然懂得了他所想。
“嗯。”他低下头，害怕余阿姨生气。
余阿姨到是不在乎，长叹一口气看向林生：“她啊，在以前是个成绩很好的学生，生活中也乖巧懂事。可是在上高三的时候，夜里出来上厕所被人……，学校连是谁都还没调查出来就把她开除了，之后她便生了个男婴。
本来像她那么优秀的孩子肯定会考上个好大学的，但她生下男婴后也没什么心思学习了，家里人给她找了个餐厅服务员工作，在男婴两岁的时候，餐厅裁员却把她给裁了。
之后她在网上找工作，好像听网友说网友那边有什么和服务员相同的工作吧，中午待孩子睡着后她就去了，却没想到进了一个传销组织里，家里人好几天没联系上她，报了警，找到她也是一个多月后了，那男婴就活活饿死在了租的房子里。
等她平复了心情后，她便又找了一家餐厅当服务员，在那里她认识季川，很快他们结婚了，她生了一个女儿。
家里人都觉得她生活终于要走上正规，但事实并非如此。
今年正月，她父母一同去探望她，因为冬天的缘故外面晾晒的衣物没干，他们就用取暖器烘衣服，睡觉的时候忘记关，夜里衣服烧着了引起了火灾，除了她之外其他人都被浓烟给呛死了，第二天她就变成了那样。”
余阿姨说着，眼角就渗出泪花，似乎是在感叹世间的不公：“她本来是个多好的孩子，命运就是爱捉弄人啊，什么不好的事都发生在了她身上。”
余阿姨说的很简短，因为那不是一个故事，那是一段经历。他细细听着，每一句话他都深深记在了脑海中。
“她才二十六岁，本来还有大半辈子等着她去闯荡，现在却变成了这样。”
林生微微抬起来头，此时她依旧还厨房收拾着。
是啊，二十六岁，这世间还有太多的事物等着她呢，然而却被那些不幸改变了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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