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渭河南北)散文读书

十年之祭

2019-05-01  本文已影响80人  迷彩青春很美

    十年了,又是一个的清明节。上坟归来,眼前白幡在和暖的春风中飘动,黑色的纸燼中还存着丝丝的白烟,好像似先辈们在欣享着晚辈的盛餐。耳畔传来的是公路上马达的轰鸣声,鼻孔中还留着一点点的烟火味道。听着一群群、一伙伙上坟的人众高谈阔论,看着那一脸洋溢的神采,好似向祖先夸耀着什么。那一包包、一叠叠的炫金耀银的什物,好像似告慰祖先,我们是多么的慷慨大方,多么的富余啊!看着现代的上坟情景,想着自己的家境境况,我自己一点也昂扬不起来。

    十年了,不管是那捉襟见肘的时节,还是那去银行怀揣一厚沓沓的工资之时,我的耳边总是回想着你的声音:不要“在世把你不当人,死了杀猪请乐人”。我死后你就是叫狗把我叼去我都不嫌。尽管当时听到这样的话我总是感到不痛快:我会是那样的人吗?可现在,心里总是隐隐发痛——我欲养时你不在了!       

    兄弟姐妹十个,多病的母亲,我不知道你那瘦弱单薄的身体上的肩头,是怎样挑动这沉重如山的担子的?在当代三口之家为一个独生子女不堪重负叫苦连天的父母,该让他们去怎样发挥自己的想象,来描述这应该是怎样的一个境况?但事实是,当邻居的孩子因交不起学费停学的时候,当其他人家的孩子用玉米馒头就着盐面的时候,当有的人家的孩子过年还穿着褴褛棉袄的时候,。。。。。。我们姊妹的风景却是怎样的不一样!我好像看到,在年关将近的十冬腊月,你夹着口袋,从交口借回一百斤麦子;大雪纷飞中,你穿着一件单衣,用手擦着汗水,肩膀上搭着绊绳,回头看着蒲城坡头泥泞的道路上炭车压起的深深的之字拐般的车辙,喘着的粗气,在脸颊氤氲;炎阳酷热,驮着如山似的棉花捆子,在官道黄尘滚滚的土路上,赤红着是汗还是土的脸,弯着似弓的身子,。。。。。。

    我又看到,兄弟姐妹拿着黑粗的麦面馍欢呼雀跃的情景,又看到你上街买红薯片分发后又摸出一毛八分钱买的《竹蜂战》的小人书,兄弟姐妹伸着手争抢一团的纷乱场面,。。。。。。

      我不能想象,在我患肝炎期间的成百斤白糖,你是怎样弄来的?就不说那八角一斤的钱的借贷,在那物资匮乏,供应紧缺的年代,你是怎样把它一斤斤、一回回地提

了回来,喜滋滋放在我的面前?你,一生铁骨铮铮,面对如狼似虎抓壮丁的乡丁,你挥起愤怒的拳头把他们一个个打翻在地,扬长而去;面对保长假借修庙摊派,你第一个站了出来带头抗争,既是被吊在大梁上也怒目相向;面对人民公社大张旗鼓兴办食堂,你据理相争,既是被内定右派,也敢怒敢言,当着与你谈 话书记的面,将库房里的席子掀翻在地,以示不服;面对路线教育工作组将你深翻改土的业绩确定为“唯生产力论”时,你宁愿不当队长也不承认错误;当平反冤假错案时,面对公社书记朱宏礼的条件威胁,你毅然决然的、宁愿不平反,也要自己的尊严;当无赖之徒谰言相诬时,你拍案而起,掷地有声:“我做过的每一件事,敢于面对全村老少,你敢吗?”我想像不到。我想像不到啊!

    十年了!世事沧桑,变故纷呈。每当看到孩子们一个个学业有成的时候,每当人们在夸赞

    “党门三虎”交口不迭之际,我就会自然的想到了你。虽然祖上两代都是教书先生,但你却没有正儿八经的念过几天书。你的书法,让 马先生称道。你给我民哥他婆的碑文,让多少人慕名观赏、摹照,也让那些饱学之士啧啧不已。我想不到,你连读小学二年级的时间都不及的间间断断的跟着曾祖父,你的孔孟之言说的头头是道,你的典故历史层出不穷,你的话语土里土气却是那样的饱蕴事理,就让我这学了几十年、有着大学文凭的教书先生,每每思其都汗颜心怯,与你无以面对。你曾说过:“未穷先穷到底不穷,未富先富到底不富。”在这金融风暴肆虐之时,它,使人咀嚼体味,意义是怎样的厚重。你经常拿林则徐的“儿孙不如我,

    留钱做什么?儿孙胜似我,留钱做什么?”给我说,我却浅薄的认为你是借林老先生来给自己一生没有积蓄留给后代寻找的借口。但在当今物欲横虐拜金至上的时尚中,在子侄们为前途迷茫而向我求教时,我才意识到,你的话语委婉中透出了多么深厚的期愿之意!老父亲啊,你的殷殷之语,使我终生受用不尽的巨大财富呀!每当此时,我好像感觉到你就站在我的面前,为我指引迷津,为我廓清迷雾,让我无须片刻的矜持,义无反顾的做出应该决断的是非之语。

    我又想起了七二年夏收中的一件事。

  学校放忙假,我们一块回来的大男生三个都被分配去给装麦的车子搂耙,你却偏偏地叫我去跟着妇女割麦。那时候的我,几年前在忙假弯着腰一个一个麦穗捡拾的当儿,就对此活儿羡慕的都要死:搂耙这活儿不用弯腰,只管走路,谁不会呢?车一走还能歇,工分还高。现在副队长都派了,你却独独叫我割麦,这不把人气个半死。尽管当时怨气冲天,不知多少年还对你耿耿于怀,不能宽释;当包产到户的忙假从学校回到家毫不费力的用镰刀把一亩亩麦子撂倒,回头擦汗,一股胜利的自豪感洋溢在脸上时,我瞥见当年的伙伴如今却尴尬的在麦地中间踽踽。我明白了一切!

    老父亲啊,你不只是给了我血肉之躯,思想和灵魂,你更赋予我哲学的前瞻。我知道自己天生愚钝,既是怎么努力,也不能企及于你,但你的做派却给了我人生前行的气力,映照我不知道情形还要依然走下去的道路,陪伴我一生一世。

    生老病死,是世之常形;祸福吉凶,是人之常情。但老天对你太有不公,你那硬朗的身板,灵活的筋骨,矍铄的精神,活跃的思想,随和的态度,怎么能沉疴在床、撒手而去?却叫我欲聆听而向之阿谁,欲叩问而趋之胡为?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仅此而已。。。。。。

二零一九清明节

十年之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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