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读
妻子和女儿都睡了。我为了不打扰她们的休息就到另一间屋子干我所要干的事。
倒好一杯茶,燃起一支烟,坐到饭桌前读一本《美国短篇小说选》。
饭桌是父亲给我做的,圆形,有塑料台布,图案是“龙戏凤”,在台布上边是线织的一个罩子,图案是多角花瓣儿。一盒塑料菊花,是黄色的,放在桌子的正中央;烟灰缸是玻璃的;日记本、两半盒纸烟,这就是我的工作台,案头就这些东西。
我开始读我的小说。我身边是个书柜,书柜上有日光灯管,光源就是从这里来。
我的一支香烟才抽到一半,窗外忽有窸窣的声音,我的心微微震颤了一下,随后很快就平静了。不理它,可能是有人“听房”。紧接着又有轻微的“啪啪”声,像是爬窗台弄出来的声音。我抬起头来,直愣愣地盯着窗帘,竭力想从帘看到帘后的窗、窗后的人。可我看不到他,我凭借听觉来描绘出一个人形。“要是他抛进一块砖头来就会击中我。”这样想,我的神经又更紧张了。“过去猛地拉开窗帘看看这是个谁?”我有这样的念头,可怎么也没勇气站起身来;只是惊恐地望着窗户。又是轻微的扑棱声,“给他一个偷袭。”我又想,并付诸行动。
我一起身,椅子就发出“吱呀”地一声,这样一响,那窗外的人还不吓跑?可我还是要出去看看这可恶的家伙!
我打开凉台的门,手里拿着那把大改锥(是用它来插门的),快步闪出身子。
没有人!那人是逃了吗?楼的两头都没有影子。藏起来是不可能的。我走到窗前才发现了那个“人”——原来是只蝴蝶!很大的花蝴蝶。它直到现在还在放肆地在窗上乱飞。“全怪它,惊得我不能读书!”我愤愤用手中的武器去摁住它,第一次没摁住,第二次摁住了它的肚子,我想它飞不了啦,一松手它却又飞起;在窗上扑棱得更厉害了。
我再次将它摁在一块玻璃上,它又挣扎着掉了下来,落到了我的身上。我想它这次该飞到别处去,不再往那明亮的窗上飞。我欲让它逃命去,把它从身上拂下,因为我不想捕捉它、残害它那美丽,而它却偏偏不往那夜幕里钻,硬要扑那光明。它奋力地在窗上扑打、翻滚;就像它能够靠它那弱小的力量钻进玻璃窗似的,它用头使劲地撞着挡着光源的屏障物。由此,我产生了怜悯这生物的念头,但这念头只在心底;那手却不容它搅乱我的宁静。我欲用力向它一击,可又怕把玻璃击碎,只好等待时机。这下我终于再次将它摁住,它从窗上滑落下来,美丽的翅膀拼命地扇动着,几只足慌乱地舞动着,它想站起来,可我那武器重重地击打到它的头上、翅膀上。它翻了几下身就再也起不来了。美丽的翅膀碎片被夜晚的风从窗台上吹落到地下,又从地下向远天飘去,飘向那黑沉沉的夜空中……10:24 2024/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