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两本书39：天朝的崩溃、画语录

天朝的崩溃（茅海建）

鸦片战争绝对是我们最为熟悉的一场战争，历史课本告诉我们：鸦片战争是中国近代史的开端，西方列强用坚船利炮轰开了中国的大门，中国被迫进入了现代世界的体系。

由于鸦片战争的特殊意义，关于它的著作层出不穷，而茅海建在1995年的作品《天朝的崩溃》无疑是最为著名的。这本书不但在当年引起了巨大的争议，即使到了今天，书中的观点对于我们依然很有启发，因为教科书中沿用的依然是这本书当初驳斥的那些观点。

这本书引发最大争议的点在于，茅海建经过详细考据，得出这样一个结论：鸦片战争中国必败！这和统军将领是否英明、民众是否有抵抗意志没有关系。

茅海建从武器配备、兵力编制、士兵素养等多个方面探讨了中英两国之间的差距，其中让我印象最为深刻的是，即使是在中国本土作战，由于兵力分布过广和人员调拨效率低下，清朝军队在各场战役中很难能占到人数上的优势。

鸦片战争中较大规模的战役共12次，除1841年5月广州之战和1842年3月浙东之战时因获各省援军而保持兵力上的优势外，绝大多数的战役战斗清军兵力和英军相距不远。而在1840年7月定海之战、1841年1月沙角大角之战和1842年7月镇江之战中，反而是英方占了兵力上的优势。

抗日战争中中日两国的实力差距也很大，但绝没有清朝和英国之间那么大。更重要的，抗日战争中至少可以用人命去填武器装备战术素养方面的差距，可在鸦片战争中清朝根本没有这样的机会。

在这样的认识基础上，茅海建强烈驳斥了传统的“忠奸”历史观，完全不认同简单的将参与鸦片战争中各位清朝官员分为忠诚和奸臣。并进一步认为，如果用人得当，清朝本可以避免这场失败。

茅海建有些尖锐的写道：那些没办法找到中国失败真正原因的史料作者和著作家们，正是让“奸臣们”承担了本应由中国旧体制承担的责任，从而就像保全皇帝的名誉那样，保全了中国的性理名教、文物制度的地位。

出于这样的认识，茅海建在全书一开头就着力对“大奸臣”琦善进行了剖析，力证他不是没有努力应对这场前所未遇的战争。战争的失利不应该由他这么一个人来承担，也不是说把琦善撤了，换上林则徐就能够打胜的。

从民众朴素的情感上来说，主战的大臣都是忠臣，主和的大臣则是奸臣。而茅海建则告诉我们：这一时期的主“抚”和主“剿”的区别，仅在于他是否在战区，是否负有抵御英军的实际责任。

喊口号总是轻松的，大义凛然的姿态总是很好摆的。可真正面对英军炮火的时候，才知道之前嘴炮是多门的无力。

茅海建在书中通过详实的考据颠覆了许多我们之前的固化印象，可是这本书已经出版二十多年了，我们的教科书依然在讲诉那些老套而陈腐的观点，这才是最让人感叹的地方吧。

画语录（王季迁、徐小虎）

徐小虎不能说是一位非常著名的艺术学者，因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处于被封杀的状态。没有学校和机构请她参加学术会议，她的作品也迟迟无法出版，她是一个“失踪的学者”。

所有这一切，都因为徐小虎这个人“不大讨喜”。

她在普林斯顿攻读艺术的时候，因为学术观点与导师产生了剧烈的冲突（导师据说是艺术史大家方闻），结果徐小虎一步不退。以至于他的导师严厉的指着她的脸说：你不是学术的材料，我不能把你塑造成好学生。你给我走开！我会让你一辈子不能在这个领域工作！

被普林斯顿退学，徐小虎彻底失去了在美国艺术界工作的机会。于是她来到了亚洲，在日本、台湾等地继续她的艺术研究。

结果，她又得罪人了。这次她得罪的不是某学大咖，而是整个学术界。

徐小虎通过自己多年的摸索，形成了一套自己特有的研究书画的方法心得。在她的研究下，很多名家作品被认为是赝品。比如说台湾故宫收藏的50多副吴镇的作品，她认为只有三张半是真品。她的研究成果简直就是在砸别人的饭碗，因为有很多人就是以研究这些作品为职业的。所以很快，徐小虎成为了艺术界的隐身人。大家都不谈论她的成果，也不请她参与研讨会。渐渐的，年青一代的学者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人了。

近几年徐小虎重新回到了公众的视野中，可是她已经80多岁了。

徐小虎的学术生涯一直没有得到公平对待，但其间也有那么一段舒心愉悦的时光。就是1971年到1978年的8年时间内，她在纽约向艺术鉴赏大家王季迁先生文学，得到了王先生的倾囊相授。

这一段求学的内容最后整理成书，就是这本《画语录》。

关于中国笔墨的好坏的基本元素，从没有人解释过。大家只是听老师的指示，不断的复习，终于自然而然地体会出笔墨的好坏，但从没有人说出其所以然。徐小虎是想借这次难得机会，让王季迁先生好好说一下中国笔墨的优劣要如何判断。

王季迁先生认为笔墨是鉴赏书画最为关键的要素，对于外行人来说，笔画都是一样的。但是对行家而言，笔墨则显出个人的声音。国画中的笔墨就像是受过训练的声音一样，所以它们不仅有一种声音，还具有特别的表达模式。每个画家都有自己特别的用笔方法，来画他们的点、线，如披麻皴、斧劈皴等等。

有很多理论性的内容我并不是很懂，但王先生的有一观点我印象很深刻：

笔画就像句子组成一个型式，我们现在说的是内在的特质，就是你必须熟悉每一个艺术家的个人笔墨，他们特别的用笔，每一个画家都有自己的笔法。你要多看画，眼睛的训练是靠视觉经验的俄深度，你必须特别注意笔墨。最后，你如果要真正抓住笔墨的真意，你就需要自己试验用笔。

不仅要懂理论，不仅要多看画，还要自己去画，去感受不同笔墨的行笔。

我觉得很有道理，但我确实做不到啊。

《画语录》是一本对话录，在其中是能体会到徐小虎那种直率的性格的，很有意思：

你们都怕米元章！说范宽、李成等北方（硬石头）大师太俗气！八百年来没有人敢公然反抗这位大批评家！他真是一个大嘴巴、大顽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