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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镇西栅:冠绝江南的古镇社区

2018-08-10  本文已影响279人  桃叶青青
图文 | 青青

如果有人问我,到江南只想去一个古镇,该选哪一个?

我的答案是,去乌镇,并且一定要在西栅住一晚。

如果他说,可是听说西栅“很贵”啊。

我会告诉他,没错,但这世间大多数美好,都值得你付出相应的代价。

冠绝江南,她比年华更美

乌镇景区,分为东栅和西栅两部分,彼此之间稍有距离,可步行,亦可乘坐班车往来。

与西栅相比,乌镇最原汁原味的历史和文化遗存,大多在东栅得以保留,例如木心和茅盾的故居、修真观古戏台等等。令很多文艺青年慕名而来的《似水年华》取景处“晴耕雨读”也位于东栅。

然而,正是由于声名远播,东栅平日里常被各地的旅游团队占领,难免有些嘈杂。在人潮熙攘中走马观花、听导游套路化的讲解,若非对古镇情有独钟者,自然难以感受出什么特别。所以有人说,东栅的韵味,最适合在清晨体会。

西栅比东栅大得多,景区的规划和定位也与东栅各自殊途。

东栅依托珍贵的历史资源开辟为景区,方式与西塘、周庄等江南古镇类似。一些游人会产生“差不多”的雷同感,也在情理之中。

西栅的开发则是采用了独有的“乌镇模式”,建立起秩序井然、品味高雅的“古镇社区”,让匆匆过客也愿意停下脚步,驻足几日,留更多的时间去体验水畔桥边的悠然生活,去感受时光深入的隽永之美。

古镇不是用来怀念的,这世上也没有纯粹理想的桃源。唯有将俗世的烟火和鲜活的生命力注入水乡文明的肌理,古镇才能获得真正意义上的永生。

临水照花,绿意迎初夏

行走在西栅沿河的小街上,感叹水阁人家的岁月静好。听河水从枕边床下缓缓流过,梦境里都会生出几分柔情。古桥次第迎面而来,蓬船翩翩鱼贯而去。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有自己笃定的节奏,不愿被人打扰。

雨中的西栅,披着朦胧的雾纱,空气潮湿而清新,有花木初开的气息。桥上的恋人并肩驻足,似在眺望远处的风景,却不知在我的镜头里,他们已自成景致。

花朵顺着藤蔓爬上屋顶,缀满了院墙,却还是觉得不够自由,沉沉压向水面。岸边的垂柳的姿态娉婷,随风轻舞,欲说还休般掩映着水乡的秀色。

忽然觉得,临水照花、弱柳扶风这般美好的字眼,本该是用来形容江南的,偶被借去赞赏女子的容颜气质,甚得佳人欢心,竟舍不得归还了。

斜风细雨摇落了碎叶,洒在木栈道和青石板路上,似有若无间,烘托着雨后的清冷情绪。花儿开得随意,三两结伴,或一枝独秀,不言不语的静谧可人。房檐下的树枝生了新芽,雨打芭蕉,翠色如洗不染纤尘。

日日深杯酒满,朝朝小圃花开。这里的生活如诗如梦,在花木深深的初夏,看古老的宅院将生命的机缘寄托在绿意的生长中。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天堂。既入清凉境,自生欢喜心。

寻古探幽,追忆旧时光

关于乌镇的名字,有一个古老的传说。唐宪宗元和年间,乌赞将军奉朝廷之命讨伐叛军,追击至乌镇市河时,不幸中箭牺牲。百姓感念其护镇安民的恩情,建乌将军庙祀之,墓上植有银杏树以为缅怀,便是乌镇之名的由来。

待历史的烟尘散尽,庙垣倾颓,而古树尚存,已有上千年树龄。乌将军是乌镇的守护神,传闻镇上居民外出行旅均携带“乌将军护牌”,如遇不端之事立时大呼“乌将军在此!邪恶之奴不得挡道”,旋即云开雾散、安然无恙。

如今乌将军庙得以修复,继续守护水乡福泽,庇佑一方平安,百姓和游人也有了追思凭吊、祈福还愿之所。

若论起西栅比乌将军庙更古老的遗迹,应属梁昭明太子的学馆。

中国古代王朝更迭,皇家子嗣不计其数,大多湮没在时光的洪流中寂寂无名。唯昭明太子萧统,虽英年早逝,却以文学大家的风采独擅千古。其主持编纂的《文选》作为中国第一部汉族诗文总集,至今仍是研学之士的必读经典。

萧统自幼聪颖好学,他的老师是名士沈约。沈约的父亲葬于乌镇,故每年清明都要回乡扫墓祭祖。梁帝命爱子随行,不误学业,于是镇上专门建立了供太子读书的学馆。几经变迁,学馆久已不复存在。一直到了明万历年间,有心人在旧址上建起一座石牌,横额上刻有“六朝遗胜”和“梁昭明太子同沈尚书读书处”的字样。现今昭明书院中的牌坊便是经过修整后的明代旧物。

继续向院内走去,可见一座古朴的二层小楼,主要功用为图书馆,同时也是各类国学文化讲堂的场地。虽为新建,却尊重历史,延续了本来的功用。昭明书院,终于原址重现、实至名归,不再只是一座废弃的牌坊。

明清时期的乌镇位于江浙两省交界处,治安状况负责,朝廷在此特设江浙分府,管理两省事宜,至民国初年才撤销。镇中设府官,今日听来也算是件稀罕事。西栅景区外围不远处可以参观府衙,是于2004年依照清同治年间的原貌旧址复建,气势恢宏,给人以庄重森严之感。衙门内多处建筑作为清代典狱制度和刑具的展示空间,生动直观的再现了历史的真实。

除却特殊的政治地位,乌镇地处富庶江南,手工业经济极为发达。镇内多处作坊,酱园、冶坊、制陶、染布……如现实版的清明上河图,一派市井繁华气象。极盛之时,镇上仅药店便有十几家,恒益堂、香山堂(位于东栅)等都是百年老店,营业至今,格局依旧,药香盈室。

光绪年间开设的邮局也照常运转。许久不曾收寄书信的人,亲手写一张明信片,盖上乌镇的邮戳,寄给远方的朋友,或是故园的自己。那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在快节奏的都市丛林里,一封缓缓的来信,会为生活增添几许温柔。

从老邮局的后门出去,有一条翠竹幽深的小径,小径尽头似乎是一幢高高的烟囱样建筑。走近一看,原来是乌陶工场。制陶的土窑上有标识“仅供参观”,看起来不像在使用的样子。这里清幽安静,将热闹的市井生活远远隔在外面。感觉乌镇的老邮局像是一个神秘的入口,走进去,便倏忽穿越了时空,来到一处世外桃源。

竹林边有一个小巧的人物雕塑,像一位幽居深山的隐士,颇具魏晋风流之姿。我不禁猜测,也许这雕塑是一个隐藏式的音响,当人们无意间走入,听一曲《碧涧流泉》,或是《广陵散》,琴音渺渺,恍若隔世。循声望去,只见那临风吟啸的小小“歌者”,他的神韵里,自有竹林七贤的遗风。

草木有染,花灯有情

乌镇有许多流传至今的民间习俗和手工技艺,其中最令我倾心的,是极具江南特色的蓝印花布和手作提灯。

乌镇的蓝印花布不同于常见的“扎染”,是在布坯上用石灰压制成各种图案,再染成蓝底白花的样式。这些图案以花卉草木为主,染料源自兰草花的根,染成的布匹蓝白相间,蓝色清雅,白色纯洁,透着水乡的韵味和灵气。旧时家家户户用蓝印花布做成衣裳、头巾和窗帘,行旅之人见到这满眼的蓝白之色时,便可知自己身在江南了。

每当夜幕降临,花灯就迎来了一段美妙的时光。在无边的暗色中,忽见一盏盏明媚斑斓的灯彩,似珠玉璀璨,点缀着乌镇的夜空。花灯的制作工艺精巧繁复,手工绘制拼接而成,带着时间流淌的温度。

乌镇素有“提灯走桥”的习俗,迎着月亮提着灯,走过十座桥,可保祛病除灾、平安喜乐。不论是否灵验,单是想象那月光如水、灯影摇曳、人在石桥之间往来穿行的浪漫图景,就足够令我心醉不已。

盒子里的少女梦

西栅有许多文艺唯美的小店,但当我路过“盒子说”的时候,依然惊艳了一回。

“盒子说”是一家音乐盒风情馆,售卖各种款式的精美音乐盒,以及咖啡软饮甜点。从外面看,音乐盒的陈列区与咖啡厅彼此独立,走进店里却会发现,两个空间其实处处互通,分而不隔,布局巧妙。

店门迎河而开,门口摆放着鲜花和桌椅,最适合在微风和煦的季节呆坐一下午,看小船悠悠划过水面,心情也变得舒缓安然。店内的陈设颇有西洋咖啡馆的味道,油画中的小提琴,低调的提示着小店的音乐主题。

咖啡厅的另一侧是半露天的玻璃花房,可听落雨,可赏月光。粉嫩的蔷薇爬满木栅栏,雨丝飘零,微风拂过,摇碎满地花影。

“盒子说”的主色调是棉花糖一样甜美的粉,乍现于碧水漫漫、翠柳盈盈的河边,明媚却不突兀,就像蔷薇的花蕾绽放在浓郁的枝叶间,清新而温柔。

听他们讲,过去的故事

灵水居是西栅最大的园林,这里除却可欣赏亭台楼阁山石水木的风雅景致,更深层的意义在于乌镇的名士——茅盾、孔令境和王会悟的纪念馆都在此园中。

孔令境先生是孔氏南宗的后人,与施蛰存、戴望舒同窗,年轻时乃当之无愧的俊才,疏眉朗目,英姿飒爽,为人也同样豪爽豁达、爱憎分明。他一生追求真理,历尽艰辛,颇有先祖孔子“虽千万人吾往矣”的风范。到了晚年,适逢动荡,屡遭批斗,却不肯作半句违心之言,纵使境遇万般凄凉,绝不折损铮铮傲骨。倔强执着,可爱可敬,可歌可泣。

王会悟与丈夫李达,同为中国最早的马克思主义者,在嘉兴南湖的小船上鉴证了中国共产党的诞生。她是清秀可人的江南女子,更是为了心中信仰勇往直前的追梦人。无关政治立场,我单纯敬重她的勇敢和气魄。一个柔弱女子,在兵荒马乱的年代,走上一条最为艰险的路,这份胆识,会让多少男人汗颜。

再后来,这对患难夫妻在抗日战争中离散,重逢之时,李达已另娶家室。种种缘由,早已没有了追问的必要。王会悟一生至死,都是以李达夫人的身份而存在。每念及此,心中不免恻然。若有来生,只愿有情人现世安稳,免受流离之苦,白首相伴一人。

茅盾纪念堂,是灵水居内最宏伟的建筑。茅盾一生著作等身,代表作《子夜》《春蚕》《林家铺子》等等,怀着对故乡的眷恋,字里行间随处可寻乌镇的清影。纪念堂以展览的形式讲述了茅盾的生平和创作经历,展出一些旧时衣饰书籍等物件,并完整还原了书房的陈设布置。

茅盾的墓园与纪念馆相连,夫妻合葬,相伴长眠。值得一提的是,孔令境是茅盾夫人孔德沚的弟弟,王会悟亦是茅盾的表亲,一家人在百年之后能够重聚一园之中,也可算作一种圆满。

巨匠归来,木心美术馆

我想应该有很多人和我一样,是因一首《从前慢》而认识木心。简单朴实的字眼,耐人寻味的深情。

这位传奇老人,是诗人、是画家、是文学大师。他的每一重身份,我都没有评论的资格,只能静默仰望。我承认,我对他的了解,也仅限于一本诗集、若干语录和一次画展。

木心美术馆是一座现代极简美学风格的建筑,木心本人参与了选址,并曾亲阅馆厅的设计方案。据说,病榻之上的木心看过设计稿之后,喃喃自语:“风啊,水啊,一顶桥。”仰慕者把这句话视为对美术馆造型与环境的高度概括,并将其设计为长幅卷轴,挂在美术馆大厅的背景墙上。

一楼的序厅中播放多段木心生前珍贵的影像资料,墙面绘制了巨幅肖像,在灯光的烘托下,更显神秘睿智的艺术气质。真是一位令人着迷的可爱老者。

楼上的特展区,展出了先生的大量手稿与各个时期的画作,令参观者可以更深入了解木心的艺术境界和人生经历,也为研究者提供了最全面的珍贵素材。

除了作品,墙面上还记录了一些耶鲁大学木心展览的评论文摘,因为特展区禁止拍照,我便用手机便签记下了其中很喜欢的两段话——

木心在他的风景画中制造了一种私密与距离之间、文本与抹煞之间、存在与缺席之间的诗意的张力。

这些风景画上摩擦和抛光产生的层次制造出一种时间感,消逝与久远的气息带着光线的神秘质地,同时这种创作技巧为混沌和偶发赋予了形状和意义。

以上两段文字,是对木心先生石墨转印画的评价。我非美术专业,讲不出内行术语,也只能借他人观点来表达与自己内心相契合的感受。

观展的最后一站是纪念品商店,买了一件材质舒适的T恤,背后印着木心的“名言”——识时务,不如识俊杰。

是我喜欢的戏谑风格。

戏剧人生,幸得天下客

小桥流水,青砖黛瓦,枕河人家,在江南随处可见。

西栅之所以遗世而独立,是因为她告别了小家碧玉的羞怯,用自信开朗的气质和胸怀,回应世界的目光;以古朴隽永的水乡文化为赠礼,用彬彬有序、无忧无惧的姿态,迎接四海八方的来客。

上一次去西栅,是在2015年10月,恰逢第三届乌镇国际戏剧节。因预先并不知晓,所以当我猝不及防地目睹这节日的盛况时,内心的震撼和感动实在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五湖四海异国他乡的戏剧人,汇聚在小小的古镇,上演了一场艺术的狂欢。小巷里、广场上、码头边、廊桥下,不分时间和地点,随处可见即兴表演和排练的演员。欧洲、亚洲、街头魔术、话剧、古装、现代……看得人醉眼迷离,如梦如幻,混淆了年代和时光。

他们的演出不为报酬,亦不在乎过客的眼神,你觉得是疯,他们却甘愿为戏痴狂,不疯魔不成活。每个人的瞳孔中都闪耀着梦想的光芒,从他们身边路过时,甚至能感受到那鲜活跃动的心跳。

看这一幕幕粉墨人生次第登场,不禁让人想到一个庄严的词语:文艺复兴。

请允许我,借一段歌者的唱辞,来描述眼前这场如痴如醉的狂欢——

幸为天下客,相逢晴雨皆寒暄

临别点检来时路,知己半城满

幸得天下客,与我此夜共杯盏

王孙过眼,樽前不相关

这就是我所爱的乌镇,我所钟情的西栅。

古典风华,文艺风范,襟怀风采,世无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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