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蓝蓝,流年笑笑
嘭的一声,司马蓝死了。男男女女挤在门前看着村长抱着满身爬满白虫的蓝四十躺在铺上,那事情便如同一架倒塌的房梁一 样砸在村落的上空,把一个村落砸得懵懂了。把整个村落中的椿树、榆树、杨树、槐树和皂角老树的叶子全部震得哗哗跌落 了。村落里就有了悲哀亮亮的哭声,瓢泼的雨样泪湿了耙耧山脉的村落、房屋、街道和三姓村的各家院落。
我们李姓是这三姓村的小户,我爹李禾和我爷李苗都记不清到底是哪一辈迁到这耙耧山脉了,自打这儿住下便同其他村里人 家一样世世代代得着这喉堵症,我爹我爷也都没能熬活过四十岁。打我记事起,家家户户就在司马蓝的带领下修渠引水,我 还和几个同辈蓝姓杜姓兄弟到教火院卖过一次腿皮哩。在沟里没日没夜干了几个月,想着终是把这水引来了,结果一河黏黏 稠稠的黑臭河水哐哐咚咚流过,杜流兄弟水湿淋淋,泡得肿肿涨涨,死得透透了。他是我们同辈唯一的才俊哟,这村人以后 的日子可就像墨汁一样黑暗了。
这能当得上三姓村村长无非就是司马家、杜家、蓝家,轮流坐庄而已。不过为了让村人服气,他们都许下山呼海啸的誓言, 要让村人活过四十岁。从杜拐子爷让村里的女人们不分日月生孩娃开始花样翻新的折腾就从来没有停下来过。司马笑笑带着 村人种起菜油地,后来蝗灾接着饥荒,为了让村人不饿死,自己喂了乌鸦。这油菜地也就不种了,蓝百岁主张翻土,吃新土 长出的粮食兴许能让我们都活到长出白胡子,还把闺女蓝四十送给卢主任受活,紧赶慢赶地愣是把村里的地都翻一遍,结果 吃了新粮食的人也没有活过老天爷的诅咒。
他们强人自有强人的命运,为了当这村长竟是敢同老天爷对着干。但你能顶得过老天爷么,他要你横着死你能竖着趴下?司 马蓝一辈子精明能干,在三姓村他说一我们绝对不敢应二。鸡叫头遍起床,鸡叫二遍时出村,鸡叫三遍时开始劳作,虽然我 自己很多时候没啥延长生寿的狂热,但他是村长我们得听他的,那就只好埋下头云山雾海刨土地。说到底他这一辈子不能不 坎坷,打小就喜欢一枝花样的蓝四十,这村里人都是知道,后却为了当上村长到底和表妹翠竹合了铺,那媳妇儿枯草样却又 泼得热热辣辣,叫人喜欢不起来。最后结果我们都知道了,他和蓝四十只能到另一个世界一起享福哩,我们这一村子也是注 定活不过四十岁了。
我李苗是家里三代单传的独子,活过三十来年光景,看了一世故事,倒也没啥舍不下的。村长死了,他活着时候就没问我意见来着,不过这往后啊,我就按着自己高兴的活法了,不问明天后天的日子如何过去。睡醒了就做一碗荷包蛋,撒上葱花, 呼噜呼噜吃完就到地里翻翻土晒晒太阳,好坏给孩娃一口粮,不让他饥着。孩娃他娘就在边上拔拔草,被日光照得慵懒的时 间也盘绕在她的头上慢极地走动发出吱嚓吱嚓的声音,我们就那样懒懒的默着,像等待着一样事情的发生,等到沉默将变得天灰地暗时候,等到四十岁到来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