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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是一场向死而生

2018-06-26  本文已影响879人  与君成悦

文/与君成悦

人生是一场向死而生

人生最大的无奈的事情就是看着身边的亲人,一个个被命运之绳拉走,你却无能为力,看着,也只能是看着······

2018.6.29 周五 晴天

01

奶奶去世的时候,我在北京,正和刘书记在北大的校园里牵手漫步。人间的四月天里,北大的风纵然有点凄冷,但仍算是柔和的。

林荫小道里,知名的,或者不知名的小花都开好了。小山上矮小的不规则的土坡爬满了嫩绿的植被,像新人的一席衣裳。

不知为何我总喜欢盯着那些地方,竟像乡愁一般眷恋着它们。到后来才知道,跨越2000多公里外那几乎同样的土坡下面是生命尽了,奶奶要归西的地方。

在接到奔丧的消息,我靠在刘书记的肩膀上哭得一塌糊涂。还未缓过神,刘书记说:“后日出殡,我们得抓紧赶车,走!我陪你去见奶奶最后一面。”

说完,连东西都来不及收拾,就奔到了西客站,因为是临时买的票,只买到了当日的无座票。一路上,整个人都是怔怔地,瘫坐在地上,只要一想起奶奶,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情绪不好,悲伤所致,一整天滴米不沾。

到了广西是半夜,母亲托二哥开车来接站,一下车就马不停蹄地赶往村里奔丧。到村里的时候,天刚蒙蒙亮,氤氲的雾气笼罩。

灵堂设在大伯的老屋里,穿长袍子的道士敲锣打鼓,正跳着大仙,凄冷的闹声打破了村庄的平静。

电话里接到我们已平安到了的消息,母亲披着白色的丧巾缓步走来,刚哭丧完毕,脸上的泪痕依稀可见。

“你奶奶走了,你爸没了妈,伤心得几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回头你好好安慰一下他。”半饷,母亲才开口说话。我一听,眼泪又稀里哗啦地流下。

我与奶奶感情向来很深,不亚于父亲对她的感情。确切而言,我是她一手带大的,我上高中前都是和她睡一个被窝的。冬天她给我暖脚暖被,夏天她替我摇扇扇风。

与她的回忆还停留在我在来北京求学之前,她步履蹒跚地送我到家门口的小路里,然后和往常一样,将她捡废纸箱积攒下来的零花钱,递到我手上。

我注意到她不停地颤抖着的双手,皱巴巴的只剩下一层随便一抓就可以立起来的皮。瞬间心里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

02

90岁高龄的老人,一生生养了8个孩子,只活了5个,几乎是一个人带大这些孩子。

抗日战争年代,为了躲避日本鬼子,用箩筐把年幼的孩子装好,连同粮食挑在双肩上,奔跑逃命。粮食太少,自己舍不得吃,全部都让给了孩子。

为填饱肚子,吃糟糠,啃树皮,饱受饥寒,尝尽风霜。文革时,因为家庭成分划分问题,导致全家人被批斗,眼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个死在自己的面前。

这些阴影一直延续几十年,经常是一到晚上就恶梦连连。她总说,梦里当年杀戮的血腥味扑鼻而来,那些人死亡前的惨叫声,声声入耳,此起彼伏。那些绝望的面孔,一张比一张苍白,眼角、唇边都是血迹斑斑……

孩子太多,没有背景,改革开放后,生活也没有好起来。爷爷以算命为生,常年不在家,也是奶奶一个人撑起的这个家。

以种田种菜为生,为了赚点生活费,换点油盐给孩子,经常是挑着两箩筐重重的大米,走了十几里路到集市,把米卖给米商。有时候运气不好,卖不出去,又得原路挑回。一个老人家,1米5不到的个子,挑着近百斤的粮食,来回走了四十多公里,辛苦复倍。

然而,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为了生活,为了这个家,没有文化的她只能做苦力。

由此,我不禁想起了前段时间北大一等奖作文《卖米》里有关于作者母亲挑米卖米的场景,我的奶奶和作者的母亲一样,他们并不是在生活,而是为了活着。在他们的眼里,并不知道什么是生活,什么是享受,他们眼中的生活从生下来开始就是为了活着。

这是生活在底层的家庭的悲剧,为了别人眼中微不足道的东西,用尽自己的全力去获得。

诚如那句话说的那样:“有些人,生活起来毫不费力,有些人,只是为了活下来就已经花光了所有的力气。”

03

路口处,要告别的时候。她从兜里掏出了一叠厚厚的零钱,五毛、一块、两块……钱很旧,看得出来是攒了很久了的。

“都,都拿,拿去,奶奶老了,再也用不着这些钱了,再用钱也是用阎王老爷的钱了。”她结结巴巴地说。

“奶奶,你怎么又给我钱?我妈给了我了。”我拒绝道。

“你学生妹,没有钱,奶奶老了,钱用不动了,就等死了。”她又把那叠钱推到我手里。

我再三推辞,却怎么也执拗不过她,只好收下,但并不开心,因为她又说丧气话了。而听她又说丧气话,我朝旁边呸了两声,直怨她说话没分寸,总是把死挂嘴上。却不知,这一次是真的。

肃穆的灵堂里,奶奶的棺材静静地躺在那里,两旁是守灵的伯父伯母和堂哥堂姐。棺材盖板没钉上,我和刘书记上香完毕,父亲强忍着泪水,扶住棺材盖,打开让我最后看一眼她。

没有血色,永远地闭上了眼睛。我一直不愿向前,一种不想承认的恐惧感油然而升。这真的是我的奶奶吗?把我一手带大的奶奶吗?一切还停留在昨日路口的分别,今日再见却已是阴阳两隔?昨日还是灵肉同行,熟悉的脸庞,今日只留下一俱陌生的肉体,静静地躺在棺材里。

那么,灵魂去了哪里?那一瞬间,我陷入了沉思。而见我呆楞的表情,父亲说,奶奶在咽气前,最想见的是你。只可惜,等不到了。而怕我千里迢迢,赶回来不容易,她还特别交代,如果她真的不行了,让他们谁都不要告诉我。

我听后,大哭起来。本应该抱抱她,最后一次感受她的存在,可却怎么也不敢触摸她冰冷的尸体,棺材里,躺着的那个人,那张脸,从熟悉到陌生。灵魂已飘走了,就剩下肉体躺在那里。

灵魂到底去了哪里?我不得而知。或许就像许多老一辈的说法那样,灵魂第一个要去的地方就是土地庙。

当灵魂脱离肉身后,阴间的兵会拿着勾魂牌和批票押着亡魂到土地庙通关,此时,土地公公要打开本地的《户籍册》进行核实,看看死者是不是本地人氏,是否寿终正寝,如所有条件完全符合,土地便会在批票上盖上本地土地的大印,所有的程序走完了以后,阴兵会押着鬼魂化作一阵阴风踏上下一站——黄泉路。

而灵魂与肉体分离的过程是痛苦的,有人反映他们感到被突然拉入一个黑暗的空间之中。会开始有所知觉,但是还是不能动弹。那就像一个没有空气的圆柱体,感觉上是一个过渡地带,一边是现世,一边是人死后的世界。

04

守了几个小时的灵,中午良辰吉时,就出殡了。甘蔗地里,提前挖好的土坑,当我及众人用一抔一抔黄土覆盖奶奶的棺材后,一切都结束了。而我,依旧无法从与奶奶的回忆里走出来。

回到大伯的老屋里,送丧的人回去了,一切回归了平静,才发现奶奶真的走了。肉体被埋下了,灵魂升天了。母亲说,奶奶死之前没有遭受多大的痛苦,也算是她的福分了。

奶奶的墓地就藏在蔗海里。清晨的墓地,鸟声如洗,有风吹过,带来了树叶的清香,不远的山坡下,看得见奶奶在这片生活了将近一辈子的村庄。

头七守后灵的那些时光,总是痴痴的一直坐到黄昏,坐到幽暗的夜慢慢的给四周带来了死亡的阴影。

刘书记担心我身体吃不消,不停地变法子哄我开心,陪我聊天,哄我吃东西。我靠在他的肩膀上,又开始潸然泪下。

“什么东西可以永恒?灵魂可以吗?是人都会死的对吗?”山坡上,我怔怔地望着前方,有感而发。

“没有所谓的永恒的东西。像你,像我,总有一天,我们都会像奶奶一样,就躺在那块小小的地方里,然后我们的灵魂会去到我们想要去到的地方。我们试图安慰着那些前来奔丧的亲人们,但是他们听不见。”他说。

“最后灵魂到底去了哪里?”

“轮回,不断地轮回。”他又说。

“所以说,就像西塞罗说的那样,死亡不是生命的毁灭,不过是换一个地方而已,对吗?”

他点点头。

05

奶奶去世之后,过完头七,我们又奔赴刘书记奶奶的葬礼,之后是三婆,那一个月的时间,家里的三个老人都相继而逝。

没过几年,外婆也走了。我的父母没有了爸爸妈妈,而我再也没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看着他们一个个地离开,被命运之绳拉走,消失在我的生命里,我无能为力,也只能是看着,看着。然后,在每一场葬礼上,感受着死亡的无奈,也重新认识了生命的意义。

我深知,每个人都会老去,死去,肉体离开这个世界。在这个过程中,没有什么比死亡更大的事情。就像前几天在读书的时候,看到那句话一样:“此一生,从我们出生时就是一场通向死亡之旅,除了死之外,无大难。”

他们相继过世之后,我对这句话体会越来越深。很多时候,时常在梦里梦见他们,但从未看到他们的面容,只感觉到那是他们。就像杨绛先生在《走在人生边上》一书里写到的那样:“甩掉了肉体,灵魂彼此间是认识的,而且是熟识的,永不变的,就像梦里相识一样。”

如此说来,我们从未分开······

每一天都是在向死而生,活着就有希望。所以,我时常在遇到困难、挫折和失败的时候,我就在想,没关系,我还活着,活着灵与肉依旧同在,活着就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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