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声
“你穿这么少干什么?”
陈小玉早上起来上厕所,她睡觉只穿了一条吊带睡裙,不长,在膝盖上方。她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弟弟正发怒的看着自己。
“我上个厕所,还没换衣服呢。”她也没什么好气。
自从跟丈夫分居,回到娘家,弟弟先前对她还是客气,后来就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谁让你穿的这么露,丢不丢人?”程成伟拉住她的手臂,眼睛里喷出烦闷的火来。
程小玉挣扎了一下,他的手跟铁钳似的抓住她,感觉骨头都快捏碎了。
“放开我,程成伟。”
她一下子崩溃了,像只被捉住的小鸟,死命的扑楞着手,她长长的指甲划过他的脸,出现一行血印。
程成伟感觉到他的脸上火辣辣的,她疯一样的挣扎着,嘴里叽里咕噜的乱骂着他。
他的火气也起来了,看她披头散发的样子越加嫌恶。
他劈手往她的脸上甩去。
“疯子,神经病!”
程成伟用力的给了她两巴掌。
程小玉的嘴角破了皮,就流出血来。
他像被火烧似的伸回了手。
程小玉看着他,脑袋里像炸了一样的疼。她的手用力的指着他,指尖不停地颤抖,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是怎样的恐惧和愤怒啊!
四个月前,丈夫李霖也这样打了他,和丈夫恋爱的时光是多么的甜蜜啊!那时她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她记得,有一天下雨了,秋天的风有点凉,当是还是男朋友的李霖立马脱下外套给她。带着体温的外套,让她羞红了脸,她不穿,又递给他,他摆摆手,给她披上。
人生第一个男孩的关心和爱护(他不久前对程小玉表白了),程小玉觉得心里一片诗意盎然着,喜欢的人也刚好喜欢着自己,这不是天底下最开心的事吗?
恋爱几年他们结婚了,结婚时,李霖家徒四壁。没关系,我爱的是他的人,只要他对我好,我什么也不要,程小玉当时的想法很美好。
大概全天下的少女都是一样的,只能看见对自己好的,其他的,选择性闭着双眼。
结婚证是偷拿了户口本领取的。
刚结婚,程小玉就怀孕了,李霖便开始起早贪黑的工作。时间一长,看着在家安胎的小玉。有一天开着玩笑的说道:“我妈说,以前的女人都是干活到生孩子的。”
程小玉也心疼丈夫,但是她初来这个城市,人生地不熟, 工作一时没有那么好找,况且孕吐特别难受,虽然隐隐的感觉到丈夫的变化,她也没有放在心上。
贫贱夫妻百日哀,柴米油盐中,未来的惶惶不安,开始让两个年轻人整日争吵。
那天他们照例因为一些琐事吵了起来,这次却不同以往,他怒吼着把她摔在床上,用力的捶打着她。
程小玉,呆呆的被打了一会儿,她开始不明白到底发生了。
年少的时候总以为自己不一样,可是一直却这么普普通通的生活过来了,恋爱的时候觉得他跟别人不一样,现在才发现没什么不一样,都是普通人。
她那一刻时,觉得自己以后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了,跟别人也没什么不同,婚姻里也是恶语相向,拳打脚踢。
李霖打了几下,转身出了门。
程小玉蜷在一起,全身在不停地颤抖,而后就开始收拾衣服,收拾完衣服之后,她摸摸肚子的孩子,茫然四顾,能去哪儿呢?
李霖进来,安抚了她几句,她挣扎了几下,竟然出奇的安静了。
再有第二次,我肯定就离开他了,程小玉对自己说。
有了第一次动手,第二次可就容易多了,程小玉还是没有离开他,直到第三次他打的她流产了。
程小玉回到娘家休养身体,李霖来接了几次,她执着的要跟他离婚。
妈妈劝她:当初是你非要跟他在一起的,两口子哪有不打架,回去跟他好好过,孩子还可以再有,老住在娘家也不是个事,别人问我,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程小玉把头低了低,有点不明白,做错事的怎么变成了她?
“我过段时间就走。”程小玉不想难为母亲。
程小玉还没来得及走,来了给弟弟说亲的,听说了程小玉的事,女孩子不同意相见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见就不见吧!只是现在农村小伙难说对象,他们家条件又差些。
弟弟陈成伟本来就是家里的老幺,唯一的男孩子,从小就惯的厉害。
这几天他一直对程小玉恶言恶语,没错他都能找出错来。
他打了自己的姐姐两巴掌以后,当时也没放在心上。
哪知小玉自从被程成伟打了以后,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从那以后,嘴巴里面就发不出声音了。
去了医院看过,各个方面都没有问题,嘴巴张的老大就是说不出话来,医生建议去看看心理科。
程成伟知道程小玉没有问题后,就一直说她是装的,故意跟他对着干,整日吵闹,家里也不安宁。
妈妈对程小玉说:“小玉,拿着这些钱,你自己去大医院看看,你弟弟不懂事,你是做姐姐的……”
程小玉点点头。
妈妈:“你看这孩子,怎么哭了?”
程小玉一大早就离开了家。
她走时看到沟里的油菜花,正开的灿烂,田里的麦苗绿的发黑。东边是种满了杨树的大场——这里以前是一片空地,割麦时脱粒的地方,现在都是用收割机,所以闲置下来种满了树。
杨树里面堆着一堆堆的柴火,矮却稀,好似长久无人想起。
她想起小时候,那夜的满天星斗,已经去世的爷爷走在前面,他牵着她的衣角,走在后面,金黄的麦垛堆满了整洁的大场。
爷爷扛着一个小床,放进搭好的窝棚里,带她去看麦子。
“孩子,快快长大吧。长大能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外面大着咧!”
爷爷,外面什么也不好,我已经没有家了,程小玉哭了起来。
她隐约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天真,要靠着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