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教日记55（2）

11.5

学校操场边有两颗树，不知名，我就称它为“野板栗树”。因为曾经在操场的大树下拾到栗子般果实，剥开，里面与板栗果肉无异。问过校长这是什么树，结果忘了校长的答案了，内心还是顽固地认为，它们就是板栗树，不过果实不能吃而已。

这两棵树笔直的，立在操场西头，本不引人注目。这十来天却疯了一样夺人眼球——树叶儿通体金黄，像给树木全身披挂着黄色的甲胄——我称为黄袍加身的一夜暴富暴贵。阳光明媚时，黄叶儿透亮，显眼得很。又如一群舞者中的两个主角，并肩携手于聚光灯下，辉煌之极，绚烂之极！对，就是《千手观音》里邰丽华那一身的华贵的黄，也是邰丽华般的不需要语言和声音的双手合十的舞姿。

我无法形容我看到这一树金黄的震撼，每一次见，都移不开眼。那黄色透出来的疯狂，定然是生命最后的狂欢。我看到生命尽头的不管不顾，看到肆意绽放的秋叶之淋漓尽致的唯美。这黄色聚集起来恢宏的气势，比盛开的鲜花还让我迷恋，让我敬畏。花儿盛开是单纯的喜欢，树叶儿盛开，却是悲欣交集。这份盛开里，已经涵盖了一切的曲曲折折，涵盖了对生命的开悟和豁达，涵盖了所有诀别的心意。这是属于树叶的语言，属于秋天的语言——是不用翻译，几乎每个人都能读得懂的语言。只是生命力旺盛的人，天然无感或选择性地忽视了。而我，因为与之同季节，呼吸合拍，肌理合拍，生命合拍，我就无法不注目于它。

它就是我吗？或者我就是它吗？

树叶儿黄着黄着，就被风儿摘下来了。梦一样依托着清风，悠悠地躺在跑道上。树下是一圈儿的黄叶，跑道是明绿间暗红，黄色躺在上面，似乎大地就是五彩的了。绿色红色的色彩是树叶儿经历过的前身，就像人的白发之前的青丝黑发。它们的相遇相衬，是一场盛大的告别追悼会，是对树叶儿一生的总结和赞美。

凋零。就是美，哀而不伤的大美，怎样去言说呢？“天地有大美而无言，万物有成理而不说”，我怎么能表达出来呢？

仍在树上的树叶儿依然不要命地黄着，没有透出一丝颓色，走到尽头的他们，转身就是黑暗。没事的没事的，不是还有后来者嘛。每一片叶子的命运已经被复制在剪贴板上，等着来临春天，被另一片树叶粘贴，稍加修改，到时又是一篇华章。生命就是这样生生不息周而复始的。太阳底下，何曾出现过新鲜事！一片树叶儿就是一个星球，一树树叶儿就是整个宇宙。人生，相似的多啊，没有那么多的花样百出，都是万变不离其宗呢！

辉煌的黄，是回光返照的彩，是生命尽头的最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