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故事专题月亮与六便士的故事情感空间站

2022-02-03  本文已影响0人  董之尧

“多年之前,我曾经去过南方的一个小镇子。靠海,沿着海岸线的曲折,顺着望去,一家家的小房子就错落有致地分布在沙滩上。人,自然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渔业就是那里唯一的经济来源和收入。我去那里的原因也并无特别,只是因为听说那里的鱼非常好吃……”话音渐落,我又陷入了恍惚。

  鱼,这种东西象征着什么?

  六月份的梅雨季节,将一汪死水滞留了那座南方的小镇,我曾尝试去适应那湿热的气候,但回过头来只剩下了碎碎念的咒骂和对那招待所冷热不定的热水器的印象。任意一处的空气都可以将你的鼻子润泽一下,然后你就发觉到空气中的味道。鱼肉的腥味、泥土的醇厚以及性的味道。过于陈旧的案板桌椅摆在了街道两旁,殷红的血迹渗入案板,滴入泥土,与之结合、交媾在一起。像极了身体与身体的融合。空气中的湿润糅合在风里,那微凉的感觉轻触在皮肤上,沁入心脾后,留下的便是一阵舒爽,但随后这样的湿热感便由内而外的将人包裹起来,以至于我无处可躲。

这终究引起了我极大的不适,倘若只是血腥味也就罢了,可鱼下水就那么赤裸裸的扔在那里。黏糊糊、软绵绵的东西堆成了个小山丘,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吐了。

“外乡人吧,看着就是第一次来,你不清楚,这的人世代与鱼打交道,你所厌恶的味道,正是我们身上独有的东西。常说男人是该有气味的,女人喜欢。在我们这谁的味道最重反而能得到最漂亮的娘们儿呢!”渔夫挑起了一段鱼肠子,拿在手,端详着像是在审视着这造物主创造的宝物一般。看得如醉、看得痴迷。“它们的内脏是冷的,没有温度的,杀过人么?人的内脏要暖得多,并不刺骨,并不让人想逃离,啊,但这是海独有的温度与气息,人怎么配比?”我讪笑着。这家伙怕不是疯了?看向他的同时,也一并将他背后的房子囊括进视线里去,那幽深的光路打通到最后,我想到了鱼的肠子,说来奇怪,又像是女人的阴道蜿蜒崎岖。我的目光迟滞了很久,我想走进他背后的屋子,看看他那里究竟有没有他说的那样一般富有温度和气息。我沉湎在了咸湿而又迷幻不清的梦境里,难以从这崎岖的路里回过神来,再次清醒。

转眼间,恍惚间,迟疑间,虚无把我吞噬了。我仿佛与这座小镇有过未名的联系。“嗙!”那声像极了刀嵌入木板之间,而且再难拔出。那味道顺着湿润的气悠悠然偷渡进了鼻腔内,隐隐约约,似有发香绵延,似有大雾密幻,似有海浪滔天,似有虚无一片。一瞬间,我看到了,看到了日光斜斜地打落,人们奔忙的身影顺着小镇的道路蜿蜒曲折,还有一条条的大鱼和他们的脏腑,一片一片,流沙拂去,血污盈门,真真假假,似梦如幻。

我极力地去回想,想从现实里找出这虚无的影子,可虚无终究是虚无,就是无影无迹,那虚无又是何处来呢?不语。鱼的眼珠子被眼前这人捏出,流出些许不明的液体,房水么?鱼的眼珠子的那玩意儿可能不这么叫吧?死寂、毫无活力的眼神,难以割舍。

那天夜里,我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这潮湿的气氛让我感到难受和不安,屋里的霉味晾了许久也未散去,我觉得十分无聊,便从这床上坐了起来。外边廊道上昏黄的灯光映射在了门边下,微微发亮。一张莫名其妙的卡片突兀地出现在那里。奇怪的是,我都感受不到那是何时出现的。我捡起来看,就正如你所想到的那样,在这个城市里,都可以看到的那种卡片,恶臭的下水道旁会有,街边的小馆子里会有,众人上过的公共厕所没准还能供你选秀参考呢!卡片上只有个电话,并未有照片。既然长夜漫漫,那不妨找点事来做了。

我拨打了电话,嘟声响起,随后电话那边传出了个深邃的声音,隐隐约约听出来是个女性的声音。在交代完毕后,我又坐回到了床边。看着外边摇曳的树影,见或明或暗的闪电,我在床边发着呆。“鱼,好吃么?”冷不丁的冒出了这句话。“咚咚咚!”声音响起。我一个翻身下床打开了门。随后的事,你们都明白。

那天夜里我仿佛看到了一条大鱼,在我们的身体间游离,幻灭而又真实,以至于我伸手去碰触它的时候,感受却是那个女人,有那么一瞬间,我就觉得她就像是游离在我身上的那条大鱼。我就是那个渔夫。她那浑浊的眼神和那略带应付的声音都与那将死亡的鱼一样,毫无生机与活力,但吃起来就是刚刚好。不腥不燥。像极了这湿润的南方。我在这湿润的夜里融化了。

第二天早上穿过破旧的廊道,来到了一个不大的厅里,厅里几张圆桌,东侧摆着一道长桌,一眼望去保温的器皿中放着各式各样的蔬菜,旁边供取的盘子和大多数的招待所的自助早餐的形式无异。可内容却大为不同,一眼望去各式各样的鱼,叫的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都伏在盘子里,一动不动,这些动作与昨晚那个女人无异,冰冷而不引人兴趣。

随后我挑挑拣拣,找寻了半天,观望了半天,毕竟来吃鱼肯定是要找找看那种鱼最好吃。不过我还是象征性地每样都挑了一些,找了个偏远的孤岛自顾自地坐下,把盘子的食物吃净后发觉愈发的有些无聊了。空气的潮湿感觉老让我觉得不适,就好像皮肤上面一直有水,不曾干掉。我有些烦躁了。找了个角落待着,掏出两三根卷烟,在鼻子前摇了摇,一闻就知道受潮了。我从怀里掏出个老式的打火机,微弱的火苗在机口跳动,卷烟凑了上去,一下子便发生了神奇的化学反应,一缕缕气状体飘向了我的鼻子里,这让我烦躁的心情变得大为妥帖了。于是,我在这云雾缭绕之中回忆起了之前的事。

黄黑色的陈旧木桌,暗白色的墙壁,以及每个清晨都未曾改变过的窗外风景,每天的日子几乎一样,人便在这样的境遇麻木无措,但当我有天对此种境遇颇感不适的时候,我试图触碰边线,后来又发现,这样做远不如维持现状来的更让人好过。因为当我碰触到的时候,我的担忧便扩大了。人的原则随着环境而变化,但也取决于自己的想法。究其原因,归到根本的事情上,便是好奇吧!我把过去的事情和梦境混在一起,以至于我醒的时候觉得是梦,睡去的时候觉得是现实,亦或者说,我一直醒着,从未有过变化。那个时候天天如此,跟现在非同日而语。但当我脱离那个状态,那个时间、那个环境里,我发觉到大把的空虚与寂寥,因此我抽起了烟。

这镇上的雨,下啊,下啊,不停。连续多日都是一副面貌,在这里夏天就是雨天。眼前的烟雾氤氲了我,纷纷涌动到我的鼻子,我听得到我的鼻息。焦虑被尼古丁和焦油驱散掉了。“这角落过于潮湿了,让骨头都发霉了。”旁边的老人小声语到。确实,我也这么觉得。突然有一瞬间生出来莫名无聊,可能是一切的事情都变得过于顺利和简单了,以至于什么事情都按照既定的现实发生了,反而这失去了所谓的新鲜感。我就期待着,这个时候能发生点什么特别的么?在迟滞了一会儿后,发觉时间流逝的不多,并无任何新意的事或人出现。正如火力发电的电塔上面画着蓝天白云的画一样讽刺好笑。我不去理会了。

在悠悠荡荡的烟丝里,我看见了梦境一般的现实。那里海雾弥漫,幽暗深邃的雾气中传出不安焦躁的声音。顺着声音望去,影影绰绰看见了微亮的灯光。那可能是港口所在。那里是所有的鱼上岸的地方。也是这个小镇的命脉所在。我顺过去看到了那里的人,那里的鱼,那里的一切。以及所有被埋没在事物里面的时间,暗暗流动。流动走了我的时光,我的命运。

在大海远方的尽头中,深埋的不只有生命,还有过往的一切破碎。所有未知唯一确定的是未知本身。海借助着自己的身体,把自己送上了岸。蔓延过沙滩,陷入沙的陷阱。无音缥缈之物缱绻在微光里。沐浴在熹微之中的圣洁崇敬,也可如坠入疲软床中的颓丧堕落。

圣洁不有感于肮脏,而斥责其形秽。我又一次站在了渔夫面前。昨日的丘壑早已淡去,遗留下来的只有干涸的血迹。我看着这个充满着味道的男人,回想起他昨日的神情。他活像个操持着活物生命的牧师,在生命的尽头解释着自己的不情不愿,而又是职责所在。背后的河水全是鲜红色。梦里的那条大鱼腾空挪动着,激起了巨大的浪花。远方传来悠扬的笛声,圣灵的歌曲仿佛在那一瞬间将我的现实和虚幻链接起来。我站立的那刻,它们重合了,不再独立依存。光顺着空气夹杂着咸湿的海风透过我的瞳孔照在了我的心上,似乎多年来的肮脏污秽被暴露得一清二楚。情绪在时间的厚重中没有酝酿出宽恕,反而是偏执。我把所有的过去撕碎,因为本身或许我就从来不曾存在也不能存在,所有的东西,除了恍惚和虚浮我找不到别的去概括它们。

我发觉我已经迟滞了很久了。但我不愿抽离回来,我清楚地看见我那不堪的未来和过去都在当下迟滞的现实中构成了我。渔夫在我的余光里举起了那把鱼叉,我看着他轻轻地面无表情地将鱼叉染红,再拿起了案板上的刀。我低下了头,血迹在胸口绽放。目光中倒立的是那片红色的河水,还有那一只偏远的帆。

大鱼落入了岸上,躺在了渔夫的案板上,渔夫在它的胸前画上了一朵美丽的十字花。

胸口是猩红的绚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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