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坟

      清明节的那天，天总是阴沉着，一会儿就会淅淅沥沥地滴下几滴雨。吃过了早饭，奶奶带着我，从村东头往南走，经过东西向的柏油马路，再走上两公里多。绕过一片小树林，穿过一块荒地，就到了曾祖先人的坟地。

      一共四个坟堆，奶奶要给其中的一个烧纸。到了要烧纸的坟头，奶奶先是绕着坟，把一些高的荒草拔掉。然后在坟头扫出一小块空地，把自己做的黄纸钱拿出一部分放好，用火柴引燃。然后蹲坐着，慢慢地从篮子里拿出黄纸钱，一点一点地烧着。

      烧的差不多了，用棍子把纸钱翻翻，剩余的就烧干净了。那时奶奶的神情肃穆，拉着我一块磕头。好像受了感染，我是不敢像平时一样撒泼的，乖乖地在奶奶身旁跪下，专心地磕了三个头。完后，我就在一旁玩耍，奶奶则开始了她的絮絮叨叨和哭泣。

      天是阴的，不时有凉风刮过。不远处的酸枣树光秃秃地摇曳着，只剩了奶奶如泣如诉的哭声。奶奶说着家里发生的一些事情，有高兴的有悲伤的。她一会儿说，家里现在过得好些了，家里的庄稼去年收的还不错。一会儿说叔叔都三十多的人了，还没有结婚。又说，她的腿病怕是好不了了。她说她也快要到那边，要去见她的父亲母亲了。

      听着奶奶的哭声，我有点被吓住了，也禁不住哭了起来。奶奶看我哭了，就把我搂到身边，说你看看你的曾孙子，长的好好的，你们在那边不用操心了。

      风呜咽着吹过，奶奶的诉说好像到了那边，曾祖们也仿佛听到了。大约半个小时，奶奶收了哭声，用袖子擦擦眼角的泪水，在我的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然后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咱们回吧。于是，一老一小顺着原路慢悠悠地回去了。

      在路上若是遇到上坟的乡人，奶奶则说，上坟去呀。那人回应，你都上完了么，阵快。接着背着铁锹往前走了。

      清明节的前几天，奶奶就为上坟准备开了。她买不起昂贵的纸钱，就去小卖部买了一毛钱一张的黄纸，用剪刀裁成方块叠好，再盖上像章子一样的模子，有了印迹，便是纸钱了。一般做好一篮子的纸钱。奶奶曾说，家里穷，只能这样了。先人知道家里的情况，会理解的。

      上坟只能男孩子去，母亲和姐姐是没有机会的。奶奶在的时候，我跟了奶奶去。后来，奶奶真的像她说的，也去了那边，住到了地底下。我便跟着父亲和叔叔上坟了。

      一般是父亲背着铁锹，叔叔拿着买来的纸钱，我什么都不带。到了奶奶的坟头，把坟上长的高的荒草拔掉，对着坟头找块空地，快快地烧了纸，磕了头。确保纸钱全部烧完成了灰烬，又快快地离开了，几乎不说话。

      如今，奶奶已在地底下十多年了，我也长大离开了家乡。清明节的时候没有机会去上坟，只是在那天会给家里打电话，问候家里及询问是否给奶奶上了坟。完后，我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地烧纸钱，对着奶奶的坟磕头，愿她在那边都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