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前一晚不冷（十五）

孙超是怎样变成一个可怕又可怜之人的？

刚开始，小月觉得他很讲义气。有次小月买一件衣服，回来只穿一次便缩水严重，她去找店家评理，店家说是小月自己没注意造成，不予更换。小月很生气，第二天刚好与孙超吃饭说起这事，孙超当即摞起袖子就要跟小月去找店家麻烦，小月看天色已晚，便说明天吧！第二天，孙超又追着来问，一定要跟小月去讨说法，小月内心感动，觉得他还真把她的事当回事。但小月不想弄得很难看，便说，算了，一件衣服而已，不用大动干戈。

还有一次，小月开车在路上，突然车胎爆了。小月马上打个电话给孙超，他立马赶来，带着一个很实用的临时打气泵，迅速的的便给车胎打满气，然后对小月一笑：“小月姐，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小月至今还记得阳光下他那灿烂的笑容。

小月、孙超、沈畅三人有段时间一周要聚几次在一起喝酒聊天，直到畅畅工作忙起来，但小月和孙超还是隔一段时间便在一起吃个饭。小月把孙超既当酒友又当弟弟一样看。

但小月仔细回想，孙超改变过程中也不是完全没有前兆。有一年，他突然有了一辆车，说是通过要债来的。他爸很早以前采矿赚了一大笔钱后，又把矿转卖出去，把赚来的钱用来放高利贷。

然而随着矿业整顿，小的矿产公司因不符合要求被关闭一大批，那些最后一波借钱投资的便亏了，很多借了孙超爸爸高利贷债务的便还不上。

孙超在他爸有钱的时候经常出去挥霍，在澳门赌场一输就是几百万。还集了一帮小弟，到处打架斗殴，他到湄洲来也是因为打伤了人逃出来的。

来湄洲后，孙超觉得原来的事没人追究了，便又回去帮他爸讨债，纠结一帮人杀气腾腾的上欠债人家里，没钱就拿东西抵押，那台车便是这样来的。逼完债又回湄洲如常上班。

这是后来在小月和孙超在一起喝酒闲聊聊出来的。小月虽然觉得有黑社会的影子在，但看着眼前这个胖胖带着明亮笑容的男孩，还是无法把他和坏人联系在一起。真的认为他已经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了，讨债也是合理的，毕竟别人是欠了钱。

那几年孙超确实也很本分，跟老板开车尽心尽力，有时候几个好友一起打牌，只要老板一个电话，孙超可以立马起身，抛下面面相觑的三人，去为老板鞍前马后。完全没有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而老板对他也算好，让孙超和老婆把在家乡的两个小孩接过来，安排好学校上学，又把自己的老房子装修后，给他们一家四口住。

慢慢的，他从一个异乡人开始融入湄洲。他说起与几个朋友合伙开了一个小店，买几台老虎机放在那给人赌博。一个月除了分红就有万把块钱，后来公安抓得紧，就没做了。与他合伙人是公安局局长的司机。老板与公安局局长是朋友，平常在一起吃饭，司机们另开一张桌子吃，一来一回也自称是朋友了。局长的司机便于孙超合计做起了老虎机生意，赌博游戏是禁止的，但局长司机凭着有内部信息，知道哪里做没人管，什么时候会有突击检查，居然也做了将近一年。直到得到要彻底清理赌博机的消息，才把已赚得盆满钵满的老虎机撤回。

孙超得意洋洋与小月说这事的时候，已经赚了好几个月的分红了。小月也曾经把这事告诉老板，虽然不觉得对，但也说不上哪儿不好。只是小月恐怕是不会让自己亲弟弟做这样的事，毕竟从道德层面看，这不是正经生意。好在没出风险，孙超好歹是个机灵人。知道找什么人合伙，又什么时候及时收手。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随着孙超在湄洲的时间越来越长，他的不安分也就越发体现出来了。

首先是要小月帮忙打听一个监狱里的朋友。孙超知道小月有个同学在本地监狱当领导，便求着小月看有什么办法去探望不，据说也是打架斗殴被判了很重的刑罚。

小月此前身边都是清清白白的朋友，突然要去打听一个监狱中的人，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待与同学打听，才知道，同学也因为经济问题被停职在外，爱莫能助，此事便不了了之。

这件事过去不久，某天孙超打电话来：“小月姐，我有个兄弟的儿子在学校伤了人，现在学校不肯让这孩子上学，你看能帮忙吗？”

小月是有熟人在教育界，虽然孙超一再强调这是亲兄弟，但小月这次不想帮。小月的女儿正在上初中，有天回来告诉小月：“妈妈，我们班有个同学带刀子上学，伤了人，学校把他开除了。”

“带刀子啊？”小月心有余悸，现在的小孩怎么啦？这么重的戾气，她为自己的女儿担心起来，非常赞同学校的处理。

毕竟孩子的事不是小事，能拿刀伤人的孩子也不是一下能教育好的。所以这个忙小月不会帮，她只跟孙超说：“带刀子打架性质太严重，如果让他继续上课，一个是别的家长会有意见；二呢，如果这个孩子再动刀伤人，那帮忙的朋友会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有可能会出大事。”小月还好好的劝了孙超：“你现在跟什么人在一起玩啊？”她开始担心孙超周围的朋友了。

一个人的朋友圈周围有什么样的人，那他就是什么样的人，小月隐隐觉得孙超的朋友又在引导他走回老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