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报名路

7月3日，在数日焦急的等待后，终于迎来了公布中考成绩的紧张时刻。早在中考刚结束时，儿子就认真地预估自己的分数，最低540分，最高560分。我很欣然，儿子离家独自求学三载，成绩稳居年级前十，班内以致校内都小有名气，故而对与他的成长，我一直抱有欣喜的期待。然而今年中考形势相当严峻，邯郸市共有约16万考生，高中招生不到10万，意味着6·5名万考生将被分流而与高中无缘。所以真正查看分数的时候，儿子明显焦虑不安。当时我俩在下棋，不到11点，他就放下了手中的棋子，坐在一边对我说：要不，你查看分数吧。我宽慰他说，530分咱们也接受，再怎么样你也能上高中，勇敢面对自己的收获吧。

573分！真的？总分只有600分啊！再检查一遍，白纸黑字，各方信息无误——千真万确。接着电话铃声不断，小同学们互相询问对方的分数，班主任也祝贺孩子的成绩。儿子明亮的眼光告诉我，他已圆满度过了三年的初中生涯，即将踏入重点高中的大门。

下午3时许，一所私立高中率先打来了电话，通知儿子已被录取，且属于免费生，每年奖励5000元。本着先占住一个学校以稳心智的原则，我冒雨驱车前往，在众人羡慕的目光里，我自豪地交了准考证。

回到家时，雨下的更大了。刚准备吃晚饭，又接到邯郸市三中的录取通知，并且是最好的领航班。全家经过协商，决定上三中。于是，我马上出发去刚报到的学校取回准考证。忽然发现，傍晚的雨势太猛，安全起见，我坐上了出租车。到报名处好说歹说，终于拿回了准考证，又立刻到三中去报名。这时候已是晚上9点多钟，三中的门口依然有家长打着雨伞，无奈而执着地排着队列，在等待学校突然降低分数，以便捡个漏。这种几率很小，因为邯郸市乃至河北省的中考和高考的分数线一直居高不下。一向以慷慨悲歌著称的燕赵儿女们，在新时期的今天，都不约而同地把满腔豪气化作了教育子女的绕指柔，为了孩子能就读一个好一点的学校，邯郸的家长们都不惜砸锅卖铁。

报名回来的路上，我把这个好消息分享到了家族群，亲人们也纷纷祝贺，都在夸赞儿子已经迈入985高校一只脚了，大家一片欢腾。路过区一中，门口的情形一如市三中，大雨滂沱中，家长们扔在排队等着降分，我看了看时间，晚上10点半。我一天没记得吃饭，忽觉一阵虚脱。

次日上午，晴空丽日，工作室的我们几个人正在接待市作协的朋友，这时接到市四中的录取电话；继而又接到在省厅工作的侄儿的电话，侄儿听说这样高的分数，想法让儿子上市一中，真是好事连连。儿子听说后更是激动莫名，两个女儿也纷纷支持上市一中，那毕竟是邯郸市的最高学府。下午，我和儿子到邯郸刚下车，就看到二哥的座驾已停在了三中门口，于是与三中的招生办又一番说道，重新要回了准考证，然后二哥带我们到市一中门口等待侄儿的电话，以便进门交证报名。等到6点钟，侄儿电话说，要耐心等待，今天先回家，有可能开学前夕才最终敲定，但一定可以到一中就读。

回来的路上，又接到几个邻县学校的通知，但是我明白，儿子决计不会去的。我也同时清楚，现在准考证仍在自己手里，等同于目前根本没报名！现在又不想一直等着一中，因为到一中去无疑分到普通班。到家后，我尝试着重新联系原来的私立高中，答复说，名额已满；三中电话却打不通。儿子焦躁不安，频频电话催促他的堂哥，就是我的侄儿，回答是：要等待。彷徨无计时，外甥电话来了，他的一个在四中工作的同学说，明天上午最后一晌招生，目的就是招入像儿子这样犹豫一天的学生，所以四中一直没有降分。救命稻草！

5日清晨，我和儿子一起打车到了四中北门口。彼时细雨蒙蒙，门口排队的家长和孩子们的各色雨伞，再次让我感到自己的粗心。两个小时的淋雨后，终于看到三位招生老师快步走到门口，大声宣布：572分以下的马上离开四中，到别处报名吧。这时一个矮胖的壮士嘭嘭通通地挤进前排，又不失时机地一肘撞在了我的左肋处，我顿时弯下身去，他见状连忙说：“大叔，对不起啊，孩子上不了学，家长呆不住哇。”我摆手制止了儿子的愤怒，离开了队伍，坐在树下避雨。不一会儿，那个壮士被人流推了出来，他的孩子分数不够。于是我又回到了队列当中，不巧前后都是中年妇女，她们的女儿在队伍外边，不时吵吵闹闹。看到这里，我又一次退了出来。好在这时招生老师喊到：“572分的往前站”，儿子立即振臂高呼：“573！”于是我才得以进门，上楼，右拐，报名。看到儿子兴冲冲地在南门找到我，我真的由衷感到欣慰。但是，由于淋雨时间太长，到家我就感冒了。

两天后，也就是7月7日，四中又来通知说，今天正式报名，带1000元押金。那天空气清新，阳光灿烂，我让儿子自主安排自己的活动，游泳，健身，聚会，游戏什么的都可以，我一人报名足可。然而，我们都知道，四中南门前没有一棵可以遮阴的大树！看到如敦刻尔克大撤退时，沙滩上那弯弯曲曲的队伍一般，身处报名队列里的每个家长，在夏日的骄阳下一无所避，人人挥汗如雨。但由于孩子能被四中录取，而对于眼前的高温竟也甘之若饴。近3个小时的暴晒里，原本虚弱的我不时感觉大地在倾斜，亦或身处异域的闹境，脑海里吵吵嚷嚷，空气在发着丝丝的声响。我尽量想象着雪域高原的圣山，冰凉的湖水，潜游的滑爽。其实，我确实中暑了，而且据说，那天中暑的不止我一个，也不止四中门前，他们都中了报名的暑，都中了孩子上学的暑。为此，我一连晕乎了一周。

几天前，远在外地参加夏令营的儿子打电话给我说：“爸，今天你生日，我第一次没能当面祝福你，但我永远祝福你，生日快乐，永远快乐！”哈哈哈哈，什么虚脱，什么感冒和中暑，有子若此，无需多言，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