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遐想（续五）

火车一路飞驰，而我的思路也跟随着它连绵起伏。窗外的寒风擦着窗玻璃，嘶嘶地响，听起来有一股冰冷凛冽的杀气，但它们只能在窗子边翻卷。

可以想象得到，车外车内的温差悬殊，完全是两重天地。你在体验这两重天地时，心里面会涌起一阵骄傲。骄傲于人类的聪明与智慧，骄傲于人类对于自然世界的孜孜不倦地探索。但同时也有点沮丧，沮丧于那些故步自封的人，那些夜郎自大的人，当年如此愚昧无知将它拒绝于国门之外。

想想也是神奇，这个社会，从来有对科学执着的人，从来也有用科学造福于人类的人，却也有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为了自己那点可怜得吐血的权势，用自己的愚蠢螳臂当车的人。

不过，这类人就像当年长江三峡的堵塞航道的滟滪堆一样，终归是要烟消灰飞一般，被人们清除掉。也许，这就是龙生九子，各不相同罢。有人遗臭万年，有人流芳百世，从来就是正邪交错的社会规律。而且，这个规律仍将伴随着人类的演进而无穷尽地演绎下去。

“啤酒饮料矿泉水啦，前面的麻烦把腿收一下哈。”

“来来来，看看看，啤酒饮料矿泉水，您需要点啥？”

前面过道里出现了一辆柜式小推车，一名身着蓝色制服的女人哈着腰推着过来了。她嘴里吆喝着，不时停顿下来，回复旁边旅客的询问。她的出现，打断了我的思路，将邈远的思绪飘忽到热烘烘的车厢。忽然，我的后背被什么东西抵住了，那东西在轻微颤动，很是舒适。我陡然一惊，赶忙回过头去，看到一张笑吟吟的脸，是一张少妇的脸。

我惶惑站起来，身体脱离那件硬东西。她笑着问我：“舒服么？”我说：“嗯，有点。”

她扬了扬手中的家伙，笑道：“这是轻便按摩器，要不要来一个？”

我才仔细看了看她手中的家伙，原来是个状如飞碟的胶状物，圆圆的盖子下面有三只等分抻开的圆球，有电力驱动，用手捺住碟子，那三只圆球就颤动起来，起到按摩作用。可以用电池也可以充电的。听着她的介绍，来了兴趣，便与她讨价还价。

她要的是二十元一只。我还价的是十五元一只。其实，对于讨价还价，我很不在行，但听朋友指点过，说是买卖商品之类，一定要讨价还价，否则尽是吃亏。因此，每次购买物品，也装模作样搞一搞价。这位少妇佯作沉思一番，最后咬着牙说：“也罢，就十五元卖你一只哈，这可是赔本了呢。”我于是扫码，拿货，到手便迫不及待按着这按摩器的圆碟在身上按摩起来。

我很得意又坐回原位。看着那个推小推车的女人在一旁卖货。不过，她在扭头看我的瞬间，我看出她的眼中溢出莫测高深的笑意。这个卖按摩器的少妇也去了，旁边的一位女性旅客轻声担醒我说：“你吃亏了。这个按摩器你还到十元她也会卖给你。”

我顿时心里有些发堵。这才明白那个推小推车的女人投过来的那大有深意的一瞥。那眼光分明是一种嘲笑，很可能是认为我傻冒了吧。因为，她与她同时在这火车上做买卖，对于各家的商品的价钱定位，一定彼此都知底细。

不过，我更痛恨旁边这位好心的女性旅客，为什么在我买过之后才提醒我，让我心里不愉快？为何不当时给我个暗示呢？事后去揭穿，比那个卖按摩器的更可恶。我白了这位好心人一眼，笑着自我解嘲很豪横地说：“我愿意高价买，只当扶贫了哈。”

一旁围观的人都不由自主笑了起来。好像我是个孔乙己一般。小小的车厢，立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本来嘛，这火车就是撷取了社会的一角，把形形色色的人聚拢来，载着他们奔赴各方，旅途中的小插曲，倒也平添了许多乐趣和新奇。这，也是火车的另一种魅力吧。

车厢里随着卖小商品的售货员的离去，复又安静下来。而火车也终于在另一站停靠了，徐徐刹稳车后，就听得叽里哐啷的车门响，上下车人们的脚步声。跟着这脚步声，我的眼睛一亮，就见从对面过来一个少妇，提着大包小包，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孩子的身后还有一人推着小车，上面摆着一个四方形的大箱子，很艰难地向我迎面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