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
搬新家时念及母亲的用心,遂即将一个带土的花盆置于柜子里。立秋时节,惊异初春随手摘插的一支木槿枝干底部密密麻麻新生的根须,看着那几片新生的叶子,想着生命的神奇、顽强和意义,便找出了花盆,滴了水,使干涸多年的土得了润泽,中间掏了个坑,把木槿栽了进去,期许着它能在土里长得自在些。
无奈万物皆循序生息,架不住秋天的气势,几枚可怜的叶子在殷切的期望里,变淡变黄,继而凋落了。问了我哥,他说秋冬季节让土不要太干燥,待来年春风得意时,便会再度萌发。
一日喝茶读书,不经意瞥一眼花盆,却见几片新绿,凑近打量,竟然是六七丝牵牛花懵懵懂懂的伸出头来,嫩嫩的小,清新的绿,毛茸茸的可爱。于是又每天去看它们欣欣然伸长的蔓,张开的新叶,添些许的水。毕竟生不逢时,在日渐清冷的初冬,藤瘦叶小,生气尚存的活着。
大约十一月中旬某一天,高不足尺,纠缠不清的花蔓间,竟然开出一朵小花来,那花儿还是牵牛花的喇叭口,还是可人心的玫红,从碗口自然过渡的粉色至白,隐入精巧的花托里。
虽然只有一朵小小的花,却诱导着我的视线,在其他的藤蔓上发现了六七个大小不一的小花蕾,每个都像收拢的伞布褶痕的细线盘旋着在顶端聚集,一个个却都是精神抖擞的样子,或白或粉,在牵牛花心型的绿叶间探头探脑,顿时多了些欣喜。
冬天的夜色似乎来的匆忙,抑或因为天冷,一切都是草草收场的敷衍,连同黄昏的演出也很潦草,黑暗便迅速登场。往返两三公里接了孩子放学,感觉脸上便挂满了历史般浓厚的风霜,浑身洋溢着林冲雪夜草料场的肃杀寒凉。
回家坐在电热器边热身恢复,又看到那盆牵牛花,不禁担心它们在日复一日降低的气温里能否开张的前途。有心挪到客厅里让它远离阳台玻璃处的低温禁锢,又担心它未被每日匆匆扫射的阳光抚摸枯萎,感叹了好几次它的生不逢时。
好在适当的水分及偶尔的阳光莅临现场,盆里的花儿陆陆续续开放过了,大约近二十朵,有淡紫的,粉红的,玫红的。虽然不是正常印记里那么大朵那么精神,却也小巧玲珑的精致。每一朵牵牛花总是早上开到晚上便会谢了,大抵如此。
无从考证这些由母亲带回家的盆土的来历,亦无法理解沉睡数年之后的种子,何以在这个秋冬交集时,迫不及待的吸足了久违的水份,便开始激活了一轮生命周期性地萌动、生长和勃发。难道这就是土生、气运、物动的生生不息?是存在即合理不容置疑?是栽花插柳注定的机缘……
牵牛花大部分的叶子干枯了,彼此纠缠的藤蔓也从梢上往下干斃,有几粒状如黄豆的果荚青绿未褪,采取了已干的种子,共四十二粒,黑黑的小小的硬硬的,型像桔肉瓣。
用纸包了存起来,以后会把它们撒在大块的地里,在春天清明的温热时,让它们在天大地大风调雨顺的大自然里,恣肆地,生长。必须让它们在高天厚土间灿烂辉煌……
今夜时指大寒,我心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