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习惯

“救命啊！”小路拼了命地跑，父亲手持皮鞭在后面追，胡同里的剧情不亚于警匪片的场面。

习惯性地跑到奶奶家门口，却发现大门紧锁，父亲已经追到了身后。情急之下，小路跳上门旁的柴草堆，不料被父亲伸手抓了个正着。“你再给我跑！”皮鞭抽在身上像雨打锅盖一样，啪啪作响。

挨打，对于小路是家常便饭。可父亲一板起脸来，他仍旧打心底发怵。有些东西，习惯不了，一旦习惯，心也就死了。

小路有个远房的姨，比小路的母亲大两岁，平日里见面都叫李姨。李姨有个儿子，叫金国，五大三粗，模样俊俏，很招女孩子喜欢。

青年时的金国无恶不作，打架斗殴、吃喝嫖赌，是派出所里的常客。金国把人打伤了，李姨担着，赔钱送礼，把人赎出来；金国赌博输光了，李姨担着，东拼西凑，还清了继续赌；金国把人搞怀孕了，李姨担着，出钱打胎，这个分了再搞下一个。

金国理所当然地习惯了，回到家就是要钱，李姨拿不出，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有一次，李姨光着脚跑到了小路家里，小路母亲护着，这才免去了一顿皮肉之苦。李姨说，她心里一直有个盼头，总有一天金国会改头换面，娶妻生子，一家人和和睦睦地生活。

人心都是肉长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金国不仅屡教不改，反而变本加厉地对待李姨。终于，李姨倒下了，四十多岁的年纪得了肺癌，乡亲们都说，活活让金国气出来的。

躺在病床上，李姨面无表情地喃喃自语，“一开始他打我，我很害怕，身上疼，心里更疼。后来习惯了，心死了，也就不觉得疼了……谢谢老天爷，终于解脱了。”

李姨走的时候，异常安详，从来都没有这么安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