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家包子铺

2018-04-14  本文已影响0人  王不留神

我家祖祖辈辈住在农村,只有我爸在上个世纪四十年代初的一个黑夜,跟随过路的八路走了。从此,一生戎马倥偬。直到离休,感怀故土难离,才从山东济南回到苏北老家。那一年,我在村小学读五年级。

常听妈数落爸,说他革了一辈子命,也没将几个孩儿的命从黄土地里革出来。爸似乎内疚于心,所以特别疼我们。

一天,爸一改往日四平八稳的腔调,冲我大手一挥:“四儿,爸今天带你进城下馆子!”

我兴奋地满家院子跑。那年月,荤是逢年过节才能开的。

爸推出那辆大架自行车,问我做活车还是做死车(农村方言:骑车人先上,坐车人紧跑几步,一屁股蹦上去,叫坐活车)。

“坐死车。”我只会坐死车。

我爬上车座,车把随即晃荡了几下。爸重心前移,开始发动。他左脚踩了两下空,才够上脚踏,随后右脚用力蹬离地面。待车速足以保持平衡时,爸赶紧抽回右脚,颤巍巍地别过梁去。分解动作完成,总算各就各位,爸松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坐姿。吱……吱……伴着自行车有节奏的吟唱,爷俩上路了……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打量着爸:斑白的头发,在微风的梳理下服贴地分布于脑后,脊背因岁月的侵蚀已不再挺拔。我把头靠在爸的后背上,感受着厚重而略显急促的呼吸。

县城离我家十多里路,约摸大半个小时的光景,人渐渐多了起来,我们下车推行。我拽着车座,紧跟着爸穿过一条长长的菜市,来到一家门面很小但还算整洁的小饭馆“沙家包子铺”。

热气腾腾的笼屉端了上来。嘿!一窝白生生圆鼓鼓的小胖仔啊!冒着油晃晃香喷喷的葱花牛肉馅。

“好吃吧?”爸剥了两瓣蒜递给我。

“好吃!”我三下五除二,一笼屉包子,两碗辣汤尽收腹中。

“好吃,下次再带你来。”

打那以后,什么评上三好啦,考得第一名啦,爸总会笑着推出自行车,刮风下雨也“吃”心不改。

考上镇重点中学后,尽管离家不到三里,但按校规,开始住校。偶尔攒了几毛钱,就到街上去解馋。一日,在街口竟然也发现一家沙家包子铺,一问,县城那家是分店。

转眼,我已成家立业。由于长期工作在外,很少回家,电话就成了维系亲情的主要工具。一天,妈在电话里哭诉,说爸就是不听劝,七十多岁的人了,老想骑车进城逛逛,结果被农用三轮车撞到,伤了两根肋骨。

出院以后,我跟爸说:“爸,今天我带你进城去沙家包子铺吃包子!”

是啊!如今生活好了,包子不稀罕了,公交车也通到了村上,可我还是想骑着自行车,带上老爸,一路清风,一路亲情……只是,在路过镇上那家包子铺时,我会紧蹬几步……

沙家包子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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