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的风流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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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大壮病了,是那种要命的病。
范秀丽听医生讲完刘大壮的病情,一下慌了神。她赶紧打电话把李婷、李新、刘颖三个孩子叫了回来,和他们商量给刘大壮看病的事。
范秀丽是刘大壮的妻子,确切的说是同居者。他们俩搭伙过日子十余年了,一直没有领结婚证。不是不想领,是没法领——刘大壮有老婆。
刘大壮在山东某地原本有一个幸福的家。他二十三岁时,在媒人的撮合下,娶了邻村的一个姑娘为妻,结婚五年,生了三个孩子:两个女儿,一个儿子。
自己有木匠手艺,妻子又贤惠,儿女双全,老人健在。那时候,刘大壮的日子在全村是最滋润的。
可正应了那句老话:饱暖思淫欲。三十岁那年,刘大壮突然就被一个女人勾走了魂。
这个女人叫香玉,是刘大壮邻居强子的老婆。香玉比大壮小三岁,长得颇有几分姿色,身材也好,前凸后翘的,不知吸引了村里多少男人的目光。
刘大壮自然也不例外,他每次看到香玉,心跳就开始加速,眼神也变得迷离起来。
刘大壮高大帅气又多金,在村里也收到一种小媳妇、大姑娘的青睐,香玉本就对木讷寡言强子不满意,当她读懂大壮的眼神后,就开始主动和他说话,言语里多有挑逗之意。郎有情妾有意,俩人很快就好上了。
刘大壮和香玉成了情人后,恨不得一时三刻都能厮守,可苦于家有老婆、外有强子两个障碍,心里总觉得不美气。正在这时,他接到了发小李五林写来的信。
李五林家弟兄五个,他排行老五。全家靠种地为生,父母一辈子勤勤恳恳,领着几个儿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地里刨食吃。可累死累活,一年到头也攒不下几个钱。
眼看着儿子们一个个都到了娶媳妇的年龄,李五林父母着了急,先给大儿子娶了媳妇,然后让二儿子当了上门女婿,再打发五林去山西当了兵。五林的叔叔多年前逃难去了山西,在那儿安了家。五林复员后直接在叔叔所在的村里落了户。
五林来到山西那个叫张家庄的村子后,先是靠着跟叔叔打短工养活自己。后来,凭着英俊的相貌和聪慧的头脑,他被村里书记的独生女儿范秀丽看中,也步二哥后尘,做了上门女婿。
刘大壮和李五林自小一起玩耍,关系一直不错,李五林当兵离开家后,俩人一直书信不断。
刘大壮收到信,知道李五林在老丈人多年的培养下,已茁壮成长,担任了张家庄的支部书记。
于是,刘大壮决定带着香玉去投奔李五林。
李五林看着风尘仆仆的刘、香二人,心里暗暗叫苦。虽然远离家乡,但他看俩人的情形,就明白了八九分。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把二人安置下来。
李五林在村里找了一家空了多年的宅院,让俩人住了下来。然后又给刘大壮介绍了几户需要打家具的人家。由于刘大壮手艺精良,做工细致,在方圆几十里很快有了口碑,渐渐在当地站稳了脚跟。
因为走得匆忙,刘大壮只简单地带了几件随身物品,连身份证都忘带了,好在他平时只在相邻的几个村里走动,很多人都认识他这个“刘木匠”。
一年后,香玉生下一个女儿,刘大壮给起名刘颖。李五林找人帮忙把户口上到了自己名下。
张家庄的人们并不了解刘木匠的过去,只听说他们是因为老家遭了灾来投亲的。人们奇怪的是,刘木匠平时见人嘻嘻哈哈的,但他媳妇却总是满脸忧色,一付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和村里人来往。即使在生了女儿后,也没见她的脸上有笑容。
时光如流水,转眼间,刘大壮和香玉在张家庄已生活了六年。夏天的一天,香玉突然病倒了,而且一病就再也没起来。刘大壮抱着五岁的女儿刘颖在香玉的坟前哭成了一个泪人,村里人看了都忍不住难过。
两年后的一天,李五林觉得胸部难受,去医院一检查,晚期肺癌,治疗了半年去世了。那年,他的女儿李婷12岁,儿子李新刚满8岁。
范秀丽作为独生女,自小受父母宠爱,结婚后,又被丈夫宠溺,很少下地干活。李五林一死,犹如天塌了一半,她带着一双儿女,日子一下子艰难起来。
刘大壮感激李五林收留了自己,看到范秀丽有了难处,就时不时帮一把手。范秀丽帮着他做些家务和照顾女儿。时间一长,村里就有了闲言碎语。二人心里本已暗生情愫,那些风言风语反而帮他们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俩人合计之后,索性就两家并一家,搭伙过起了日子。
刘大壮铺盖一卷,带着女儿住进了范秀丽家,这件事在张家庄轰动一时。李五林的叔叔一家为此和范秀丽断绝了关系。
那时,李婷已略通人事,对于这个顶着父亲身份住进自己家的男人很是反感,对他总是冷着个脸。反而是李新因为多了刘颖这个玩伴,比较高兴。
不管怎么说,刘大壮的到来很快让这个塌了半边天的家庭又恢复了元气。虽然随着新式家具的兴起,找他打家具的人越来越少,但至少春种秋收时,娘儿仨不用发愁了。
一晃十余年过去了,三个孩子都已长大成人了。年龄最小的刘颖也于去年结了婚。刘大壮终于可以松口气,享清福了,没想到却查出了肝癌。
接到范秀丽电话,最先赶回来的刘颖一看到躺在床上的父亲就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她只有这一个亲人了。
李婷和李新也先后回到了家。虽然不是亲生父亲,但毕竟这些年刘大壮为了这个家,为了他们姐弟两个也付出了不少心血,所以,面对病榻上的刘大壮,俩人的心里也不由地有些难过。
范秀丽和儿女们商量着给刘大壮看病的事。此时,他们面对一个难题,那就是刘大壮没有户口,也没有身份证,所以他无法享受医保。这就意味着,如果要治病,几十万元的医疗费只能自己承担。
几十万,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前些年刘大壮和范秀丽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只够供养三个孩子上学。好容易一个个毕业找到了工作,刚松了一口气,婚事又提到了议事日程。
范秀丽把家里所有的存折都拿出来,加了一下,也不到三万元。李婷去年贷款买了房子,李新和刘颖都是刚结婚,也拿不出来几个钱。
大家顿时一筹莫展。刘颖哭着说: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给我爸看病。李婷皱着眉说:谁也没说不看,这不是在想办法吗?
就在这时,躺在床上的刘大壮说话了,他说:我要回家。
大家一下子愣住了,回家?回哪个家?
刘大壮说:我要回山东的家。
原来,当年刘大壮和香玉私奔以后,他的父母被气病了,当时就声明和刘大壮断绝关系。
刘大壮的妻子吴美玲也大病一场,成天抱着孩子以泪洗面,从此对男人心灰意冷。多年来,不管别人如何劝说,也不管自己如何辛苦,也没有再找人。
这一切都是刘大壮偷偷打听到的。也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近几年,他时常梦见山东的家,梦见父母,梦见吴美玲,梦见三个孩子。每次从梦中醒来,都要难受半天。他心里一直想着回家,却又不敢回家。
如今,眼看着自己的生命已走到了尽头,回家的愿望就更加强烈了,他想:我就是死,也一定要死在我的家里。
范秀丽从刘大壮说出“我要回家”的话以后,就明白了他的心思。她决定满足他的心愿。
虽然范秀丽决定帮助刘大壮实现回家的愿望,可山东那边能否接受他呢?范秀丽心里也没底。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试一试了。
范秀丽先给刘大壮的弟弟二壮打了电话,说了大壮的病情和心愿,让他帮着探探吴美玲的口风。
没过几天,刘二壮回话,吴美玲愿意让刘大壮回家。
事情顺利得让刘大壮和范秀丽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们再三确认之后,不由松了口气。
不过,他们并不知道,吴美玲之所以让大壮回家,并不是对他还怀有旧情,而是另有隐情。
得知父亲可以回老家的消息后,刘颖也开始考虑自己的未来,她想:自己虽然和李婷、李新一起长大,但他们毕竟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父亲这一走,自己也没有理由和人家来往。倒不如跟着父亲一起回山东去认亲,和那几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姐姐走动走动,父亲以后不在了,自己也有个依靠。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范秀丽和李婷。李婷劝她不要回去,那边的人本来就对她的母亲恨之入骨,现在母亲已死了,她回去,他们只会把怨气转移到她身上,绝对不会认她这个妹妹的。
刘颖对李婷的话不以为然,坚持要回去。李婷看她主意已定,也就不再多说。
范秀丽心想刘大壮在这个家辛辛苦苦十几年,帮着自己把一双儿女养大。如今虽说是他要回山东,但自己也得对得起良心。于是,在和李婷、李新商量后,凑了六万元钱给大壮装好,让他回去看病。
几天后,刘二壮乘动车从老家来到了山西,接刘大壮回家。
刘大壮一下火车,就被等在车站的儿子和女儿送到了医院,他甚至连吴美玲的面都没有见上。
刘颖呢,正如李婷所说,大家对她视若空气,没有人愿意和她说话,更别提给她安排住处了。她只能借口照顾父亲,待在医院。
刘大壮住进医院后,吴美玲一次也没有来过。她的女儿和儿子拿着刘大壮给的五万元钱办完住院手续后,就再也不露面了。临走时,他们对刘颖说:你照顾吧。我们平时都要上班,没有时间。
后来,刘大壮才知道,他们之所以同意他回来,只是为了吴美玲百年之后,在阴间能有个伴。
在医院里照顾了父亲十天,看着哥哥姐姐根本没有与她相认的打算,刘颖心里很是失望,再加上带来的钱快用完了,她不得不为自己打算了。
一天,刘颖借口上街买东西,然后简单收拾了东西,到高铁站乘动车回了山西。
刘大壮等了一天不见刘颖,心里就明白了,但也无可奈何。他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流下了悔恨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