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 狗 老家
落叶早就铺满了小径,我回家的路。老家的屋顶上也落上了厚厚的一层枫叶。不管是屋顶上,周围的地上全是,方圆几里都是枫树。
夕阳懒洋洋地撒在那些枫叶上。夕阳懒调皮地抚摸着趴在大门口的老狗,老狗慢悠悠地摇着尾巴。
我刚刚从上空飞过。飞机飞得很低很低,可我还是看不见老家。到处都是火红的枫叶,我看不见老家的屋顶。
喂喂!我朝老狗吆喝了两声。
老狗的尾巴一下子欢快地摇摆了起来。它站起来朝我踉踉跄跄地走过来。我记得它年轻的时候不这样。
它还不是一条老狗,它还是一条狼狗的时候,它整天整天跟在母亲的左右和身后,去周围的树林扫落叶捡树枝;它整天跟在母亲的左右和身后,去远处的田地里锄杂草和翻土泥;它整天跟着母亲的左右和身后,去小山坡上放羊和放牛……
我每次回家,我都还看不见家,只能透过密密麻麻的树木的缝隙去使劲儿瞧的时候,那条狗就脚下生风般,摇摆摇摆着尾巴,嘴里呼哧呼哧地向我跑来,一下子将我扑我,使劲儿闻我,用毛茸茸的脑袋在我脸上我的胸膛蹦来蹦去。好一会儿,我才能站起身来,拍掉身上的灰尘和树叶,跟着它回家。
离家渐近,近得终于能看到被枫叶覆盖了的屋子,以及屋子上的烟囱里悠悠地冒着的青烟时,我就知道,核桃馅的饺子已经熟了,已经都漂浮在沸腾的水面上了。
望着朝我慢慢走来的老狗,我遵下身,朝它挥挥手。它看起来很不高兴,为什么不让我去路口接你。它也能懊恼,它终于听不见了走不动了,也不能跳起来将我扑倒了。我使劲抱着它,亲亲它。它还生龙活虎的时候,我抱它,感觉就像抱着大中午的太阳,暖烘烘,热烈之极,它身上的每一根毛都在迸发着生命的活力。而这时候的老狗,俨然像是快要落山的夕阳,呼吸也慢了,体温也低了,身体也瘦了,毛发也枯了,它的骨头我可以很清晰地摸到。而且,以前喷呼呼的鼻息,现在只剩下了微弱的鼻息。
屋顶上的烟囱里也没有再准时冒起袅袅青烟,整个屋子都显得越来越消瘦,而枫叶越来越大,我真怕有一天屋子会被压塌。屋子里的墙壁上,白花花的粉面一点点变灰,最后变黑。屋子里的家具一点点变旧,最后变破。屋子里的门扇一点点变钝,变得吱吱呀呀。
照射到屋子里的阳光一点点变得模糊而冰冷。
自从老狗没有来路口接我开始,我每次回家都要花很长时间,每次回到家,热腾腾的饺子也变得冰冷,只好再热热。
老家越来越矮,都快矮到了土里。老家的路越来越窄,我越来越难找到它。老家的太阳越来越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