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难遏止的笑(小小说)
年假，在外地打工的番薯头回来了，一听到大奔洲的儿子刚刚英年早逝，就立即神采飞扬！那种持久的喜形于色没法敛容！他还要喝酒庆祝，完全掩藏不住内心的激情四射！过量地连喝了大半斤五十度的米酒，边豪喝边大声大气地狂笑着说：“哈哈……他家终于行衰运了……哈哈……老天爷有眼了……哈哈……死绝更好……哈哈……”
他老婆儿子劝说：“唉！做人不要太张狂……不要太表露自己的幸灾乐祸……传到那个恶霸的耳朵里会很危险……”这些话于番薯头毫无作用，他借着酒气还要变本加厉地在村头巷尾大笑，大放厥词、语无伦次：“大奔洲衰气陆续有来……死有余辜……全家早应该在人间蒸发……”
他的小儿子抱着他的腰，老婆扯着他的衣服和手，母子俩强连拖带推着他回家。可是，这个五十多岁，身体魁梧的番薯头犟蹲着不回，比例显得很短的国字面红得发紫，阔口的嘴不停地笑嚷着：“我一九七八年初中毕业又怎么样？老老实实地工作……他只读完小学三年级，四十年前开始卖假药，每天赚的钱比我一个月的工资还要多几倍……所有人说我是读死书啊！哈哈……”
番薯头口没遮拦，还说到：大奔洲卖过死猪肉、制过假烟假酒等等，以此肮脏的手段发家致富，到后来聚赌、做鼠牛虎兔十二生肖的“生意”、名义做小额贷款，实质是高利贷……自己的大儿子就是被大奔洲的儿子引诱去赌，输光了便向他们借，欠债越滚越多，每一天利息五千元，到后来跑到外地不敢回乡的。那时大奔洲还说既是同村兄弟就不做得“太绝”，不砍手指或割耳朵了，强硬霸占了自己家三百平方左右的菜园地以作抵债……
所有人都知道，大奔洲的儿子是瘾君子，是方园十里的“阿哥”，这个含着金锁匙出世、娇横跋扈的阿哥，多年来又培养了多少个瘾君子呢？这个圈子里许多不知死活的年轻人，以前常在街上打打杀杀，甚至有的孩子连手也被砍掉！或者变成跛子……过年前，这个阿哥终于在小沟翻了船，凌晨两点左右就在一间不夜天吃喝玩乐，跟好几个年轻人发生口角，被人家拿凳子和酒瓶子等等拼命砸死了，同去的几个人也受伤严重……
“哈哈……还是百死难赎……大奔洲也早死早好……让他寿终正寝，天理何在……”番薯头嘻笑着：“他罪恶满盈，我未说到十分之一……我三四十年来郁愤难抒，今天那么明亮的太阳当空照，我还怕他不行？哈哈……”
同围村的兄弟们说番薯头往日那么稳重，怀疑他今日神经错乱了！以前兄弟们说他“番薯头”是因为他太老实，样样工作按部就班，死板……现在是彻彻实实成了“番薯头”，这样惹祸上身，就快大祸临头了！兄弟叔婶们督促他的儿子马上回去开小车，载着一家人赶紧离开村子，到其他亲戚家暂避，什么也不要了……
当番薯头一家刚离开不到十分钟，大奔洲出场了，召集到近二十人，都拿着刀棍，来势汹汹，像疾风大雨隆重刮到，恶雷大作、撼地震天！到处搜寻番薯头……搜不到，便带领恶狗们来到他家，把全部门窗、防盗网、家俬、地板、水电……破坏得乱七八糟、几层楼狼藉一片……
一番泄愤之后，恶狗们没来得及纵火，警察已经到来……
派出所里，番薯头和盘托出：自己憋了几十年冤屈气，今天就是要当街当众诅咒他，要畅快淋漓地发泄发泄…“他的狗腿子们没有得到过法律制裁，我死不瞑目……”
“之前为什么不直接举报他们？”
“凭心而论，几十年来如果有人敢举报大奔洲，恐怕就会九死一伤、死得很难看吧？打虎不死反累犬啊！现在这个时势要打压大奔洲这类人，我们这些善良的、实实在在、靠务实劳动谋生的平民百姓还是不能挺起腰杆，说些真话吗？让我们这些受过欺压、凌辱的人抱恨黄泉吗？现时正好趁热打铁了，我所知道的会有碗数碗，有碟数碟，该说的说了，无论结果怎么样，我永不言诲……”
接下来，番薯头讲述了几个镇内一些路人皆知的事……
大奔洲为了招引赌徒，出动了许多人去招引拉笼社会人士，谁每拉到一个人初次来到赌场，他就发给谁二百元，被拉来的人也得到二百元以上，鼓动他们上场赌钱。许多无业人事皆乐意做这“拉客”工作，有时一天能赚几千元。某村有个二十出头的男青年就是被拉了进去赌，结果输光了带去的现钱，大奔洲的手下便引诱这青年“小额贷款”，贷一万元砍头息后实际上只有八千元，结果输了几万，每一万元平均每天利息一千元，利滚利很快变成五十万！那男青年自刎了，大奔洲还要找那男子的家里人……
有一个老板当年是做五金水电器材、勾机挖掘、运输等生意的，正因赌欠他几百万元，结果卖了铺位、车辆、勾机还是不够垫付，没到几个月，那老板召集所有亲友到来，要借钱翻本，有个亲戚早探听到内情，先后撸起他的衫袖裤袖便说：“千万别相信他了，他已经被催收的人挑断了手筋脚筋了，高利货是茫茫大海，永不到岸！”那老板的最终结局是吃农药了结残生的……
有一个男人欠大奔洲的钱，跑到外地不敢回乡。两年之后，清明时有一天回来祭祖，大奔洲手下的恶棍来找那男人，那男人又逃了，由于他与哥哥的样子太相似，恶棍们错将他的哥哥砍死了，留下了老婆孤身养大几个孩子……
这些案子不计其数，冤魂不少！神通广大的大奔洲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很快，大奔洲被不少人联合起诉，听到臭名昭著的大奔洲被抓的消息，多少个家庭放烟花爆竹……
番薯头家的楼房还没重新收拾整理好，暂时靠租房子住，他还是每天嘻嘻哈哈，由于他的鼓动，许多人敢讲真话了，说真话是那么气壮理直，那么义正词严！真话的声音传遍辽阔大地，广袤无垠的长天……许多人不但很同情番薯头，而且佩服他。
有一天，番薯头在一间小食店吃早餐，见到五六个男人一齐到来，认得一个“头目”叫烂鬼张，以前跟大奔洲是一丘之貉。
充满诡谲的情形让他格外留神、怵惕！那些人正在吃早餐中，烂鬼张突然拿起刀扑向番薯头！番薯头几步走到早餐店的灶前时，水果刀猛劈向他的身体，他也同时神勇地搬起一锅滚烫的汤水，连锅带水盖住了烂鬼张的头顶，快狠准！烂鬼张当场痛楚惨叫着躺在地上打滚。番薯头的肩膀也被砍了一刀，衣服满是殷红的鲜血，不停滴到地上。他对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厉声呼喝：“阿锋！我认得你是阿兴大哥的儿子，阿叔我告诉你，做坏事会有报应！时晨未到，一到就报！”又指着那几个人说：“你们……都没有好下场！想想当今时势吧！没人救得了你们，唯一能救你们自己的是自动自觉到派出所去交待清楚！”
那个阿锋浑身有点颤栗，手一发软，“钉铛”的一声，水果刀跌落在地。“兄……弟……”烂鬼张苟言残喘说：“听……番薯头……的话……”于是，好几把水果刀也相继跌落在地……
烂鬼张气绝身亡了，警察带番薯头到派出所问话的途中，他嘴里依然嘻嘻哈哈，还似在浅唱低吟：
嘻嘻！我是谁？
自幼是个看牛郎，
一心想读书，
在学校人善受人欺。
嘻嘻！我是谁？
七尺之躯当牛使，
打工艰苦为家计，
辛劳难盼发财日，
青春年少读死书，
家境贫寒被嘲笑，
嘻嘻……
教子无方父难当，
恶人陷害爸痛心，
愤愤不平几春秋？
今天阳光多明丽。
……
六年后，番薯头在大街上走着，看见到处商场、事业单位等等门口有横幅及荧幕的都会打着宣传标语：“重锤出击打压……势力！”在这环境下，他的大儿子也回来了，说痛定思痛，永不参与赌博了。如今不但番薯头自己在不遏止地嘻嘻啥啥，而且他看到大河的波光在笑，树上的榛榛绿叶在笑、嫩绿的小草在笑……城市在笑、乡村在笑、明媚的山川也在欢笑……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