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703——老爸的革命生涯（七）

20210703——老爸的革命生涯（七）

为战友收尸

在和老爸的聊天中，老爸一会儿说自己是通信员，一会儿说自己是侦察兵，一会儿又说参加战斗，一会儿是步兵，一会儿说是炮兵。

我说，你怎么那么不专一，怎么一会儿干这个，一会儿干那个，什么工作都干？

老爸说，战争年代，革命需要，让你送信，你就是通信员，让你去侦察敌情，你就是侦察员，敌人来了，需要你上战场，你就是冲锋陷阵的战士。

我说，能忙过来吗？有没有说太累了，或者说太忙了，上次我都去过了，这次我不去了，让别人去吧？老爸说，革命还能像你这样讲价钱，没有像你说的这样觉悟低的，军令如山，必须去。再说我们那时候的人，一有任务，大家都争先恐后要求去，有时候明明知道可能是去送死，但也没有不去的。

我说都想立功当英雄呗。老爸说你怎么这么功利，我们那时候没有你那么多的想法，就是责无旁贷，消灭敌人，是我们的责任。那是生死之战，是要没命的，那些立功的成为英雄的人，没有一个是先想到立功，再去完成任务，而都是先想到如何完成任务，如何消灭敌人。

老爸还跟我说，有时战争打得特别艰苦，上级交办的什么事情都得去做，不能有怨言。

接着老爸给我讲了一个他为战友背尸体的事。

一九四七年夏季，人民解放军和国民党为了争夺河北省延庆县，展开了一场殊死激烈残酷的延庆保卫战。

父亲所在的部队负责守卫延庆县，国民党攻打延庆县。父亲他们用两个排的兵力，抵挡国民党两个营的力量。

我说兵力悬殊，能守住县城吗？父亲说，国民党从四面八方进攻，守城的部队就得分散把守。

父亲说国民党兵营里抽大烟的兵多。大烟瘾一犯，哈欠连天，根本没有了战斗力，再多的人也没有用。

父亲说，他们和国民党部队隔着一条小河，开始激战。他们两个排的兵力，轮流跟国民党兵打，一排打累了，二排接着上，打了两天两夜，没吃没喝，就是没有让敌人过河打进城里。

虽然最后解放军打退了国民党军队的进攻，延庆县保住了。但是敌我双方在这次战役中都伤亡惨重。

父亲的八位战友牺牲了，尸体倒在了护城河里，其他战友几乎都负了伤。

战斗结束，领导说，不能让我们的战士躺在冰冷的河水里。我们要把他们背回来，让他们入土为安。

因为此时敌人还在河对岸，虽然没有缓过劲来，但也不能掉以轻心。所以去河里抢牺牲战友的尸体就不能目标太大。目标太大，敌人发现，要是开枪，可能又有人牺牲。

所以组织决定只能派一个人下河，悄悄把牺牲战友的遗体背回来掩埋。许多战友都负了伤，再加上两天两夜没有吃东西，整个队伍都没有了战斗力。

父亲没有负伤，领导让父亲休息一下，趁着夜色，把战友遗体背回来。

父亲来到被鲜血染红的河水中，已经分辨不出是谁了，河里解放军战士，国民党士兵的尸体横七竖八在河里躺着。

血肉模糊的尸体，很难辨认，父亲就在河里一个一个尸体看，从军装，从相貌去分辨。

最后从许多尸体中，找到了牺牲的八个战友。二十几岁的父亲，看到这么多的死尸也非常胆怯，但是为了战友，他还是把他们从河里拖出来，背到了掩埋地点。

父亲整整背了一夜，把八名战友背回解放军防线，最后让他们入土为安。

我问老爸，背尸体怕不怕？老爸说顾不上怕了，但面对河里那么多尸体，觉得特别慎得慌。

老爸还说，后来领导为了奖励他，买了一只鸡给他炖了。老爸说我能一个人吃吗？最后还是大家一起吃了。

《西藏生死书》里说：能帮助一个人好好地死亡，是最大的布施。我想老爸帮助战友入土为安，也是一次功不可没的布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