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修道（97）
上回书说到，藏本双手倒握匕首，刺向自己的心脏。
猛然间，他停住了。
他看到了匕首森森的寒光。
“疼！”他怕疼。他还晕血。这一刀进去，…… 他犹豫了。
“为什么是我死？小种那个该死的家伙为什么不去死？还有肥猪一样的公使有吉明，还有小野，还有这么多的日本人……。他们也是大和子民啊！？”他又哭了。还一边数落着。
一扬手，他把匕首扔了出去。想到小种，藏本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假和尚，一身的道貌岸然。一肚子的狼心狗肺。最可气的是，他从来瞧不起自己。
他想起了那天小种看着自己的眼神。
领事馆二楼的会议室里，小种代表关东军最高特勤部，向金陵直属特务课宣布“屠龙”计划获得批准。同时命令立即启动。
屠龙计划的核心，就是要在金陵制造事端，找寻借口，向支那人开战，从而迅速占领首都金陵。为全面推广大东亚共荣圈，扫清道路。
“嘿嘿，”小种干笑了两声。
“屠龙计划的第一步，是毒蛇咬尾计划。”他停了片刻。犀利的眼光，在每个人的脸上溜了一遍。看到藏本时，藏本读到了阴森和恐怖。
“咬尾是一种自残，也是一种自我的牺牲。”小种接着说。
“我们要制造一个假象，让自己的一个人去失踪，去死亡。然后，向中国人去要人。交不出来人，我们大日本就向他们宣战，就占领他们的国家！”
在座的公使有吉明，领事小野，特务课长官松井犬二，还有一干特工和领事馆的人，兴奋地交头接耳，神情慷慨激昂。
只有藏本，心里惴惴不安。他从小种的眼光里，感觉到有一种对自己的嘲讽，或者说是一种阴谋。
“我们要选出一位勇士，去赴汤蹈火。用热血和生命，去孝忠天皇！”小种拍着桌子，激动的大声喊着。
“我去！我去！……”
在座的都站了起来，争先恐后的大声嚷嚷着。
只有藏本，傻傻地看着。小种看过来的眼光，让他背脊窜起阵阵寒意。
“我是一个和尚，我相信因缘。因缘其实就是命。我们应该让命去决定，谁是最有资格去为天皇效忠的人。”小种说完这几句话，冲小野点点头。
小野从靠墙的茶几上，端过来一个长方形瓷盘。几根断竹的图案，是日本产的水果盘。盘子里堆放了一叠签纸。
“这叠签纸中，有一张写了‘去死’。”小种拿起签纸对大家说。
“谁抽到去死，谁就是孝忠天皇的英雄。我们都要向他致敬！”
从小野开始，一人从盘子里抽一签。
轮到藏本的时候，他觉得背后已经湿透了，全是冰凉的汗水。
他瞄了一眼小种，依然是嘲讽的目光，隐约中还透着恶毒。不祥的预感，恐怖，藏本伸出去的手有点哆嗦。
“藏本君，该您了！”小种阴笑着招呼。
“呃……，是的，是的。”藏本不知是吓的，还是被气的，他打了一个嗝。
从盘子里仅剩的二张签中拈了一张。最后一张是小种的。
小种拿到签并不急着打开。他若无其事的看看桌子上的瓷盘。又很随意地看着藏本。
藏本在发愣。两手紧紧地握着那个签，脸涨得通红。
他偷偷地朝大家看了一眼，赶紧又收回了视线。 他发现在座的都在看着他，像是在欣赏一只潦倒落魄的野狗。
“对！是野狗。”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他觉得自己孤零零的，和这里的人格格不入。并且随时会被宰割掉，被他们吃掉。
藏本咬着后槽牙，猛的把纸签打开。
“去死！”
藏本牙缝里迸出两个字，几近乎哀嚎。浑身像筛糠一样抖动。
“哈哈，恭喜你藏本君。天皇陛下的勇士，大和子民的骄傲。舍身取义，杀身成仁啊！哈哈，祝贺你藏本君！”小种笔直地站立，给藏本行标准的军礼。
“祝贺藏本君！”
“贺喜藏本君！”
“……”
一干人等都笔直地站立，随同小种敬军礼！
藏本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他跌跌撞撞地被人架着走出了会议室。
藏本走远了，小种悠闲地宣布会议结束。他把没有打开的纸签扔在盘子里，其他的人也都把纸签扔在桌子上。
专门收拾屋子的纯子，像往常一样扫完地，拿着抹布擦桌子。她好奇地打开小种丢在盘子里的纸签。
“去死。”她惊讶地差点叫出来。
再把其它的签一张张打开。
“去死。”
“去死。”
……
全是去死。
她目瞪口呆，傻傻地愣了很久。
这是一个局，一个骗局。
这一切只有藏本不知道。他就是小种安排的替死鬼。
因为小种鄙视他，看不起他。
“胆小鬼，无用的东西！”小种经常在背后嘲笑他。甚至诅咒他。
“这样的人，就该让他去死。只有死，才可以让他孝忠天皇！”
小种策动“毒蛇咬尾”计划，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藏本，让藏本去死。
再说藏本在紫金山转了三天了。他觉得这里山高水长，风景如画。正所谓正山正水。他相信死在这里，他的儿女们将来一定吉祥如意。
他尝试用刀切腹，找绳子上吊，脱了衣服挨冻，但他又都放弃了。他没有死成。
他怕死。各式各样死的方式，他想想，一定都很难受。他是一个普通人，血肉之躯。死亡太恐怖了。
但是，他必须去死，没有一点点活路。毒蛇咬尾计划，肯定已经实施。说不定帝国的战舰，已经炮击下关了。也说不定金陵城里正炮火连天呢。
藏本伸手掏匕首，他好不容易想起来，匕首己被自己扔在石象路上了。他有点失望，也有点高兴。终于有一个暫时不死的理由。
他漫无目标地往树丛里走。
“嗷……”一声咆哮。藏本吓得往回退了两步。
定神细瞧，蒙胧的晨曦中，一只斑斓的猎豹正瞪眼看着他。
藏本清醒了。他突发奇想，“猎豹肯定是饿了。”他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为什么不让猎豹吃呢？……他吃饱了，我也好了。解脱了，为天皇……” 藏本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终于可以解脱了。并且不用自己杀自己。他在地上躺倒，闭上了眼睛。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