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失的鸡蛋

文：天涯草（北方有家人）

记得小时候家里很穷，家族里一旦有人生病，母亲都会依依不舍地拿出，隐藏得严严实实的鸡蛋去探望。

就连一家之主父亲的营养早餐，也只有隔一天的开水冲蛋。

哥哥和我又非常淘气，总是在母鸡产蛋打第二声鸣的时候抢着跑进鸡舍，抢了生鸡蛋喝。为这事，我们弟兄俩没少挨揍。

我上五年级的时候，哥哥就辍学了，由于个子高，就和邻村的人一起去河道里帮人淘沙子，为这个家的生活赚取血汗钱。

有一天早上，母亲照例要去给父亲做早餐，可是眼看水都要烧开了，她还没有从堂屋里出来。

“我昨天刚数的五颗鸡蛋，怎么就会少一颗呢？”

或许没有人能听出这句话的意思，更没有人猜得到，母亲走出来的时候，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捏住了我的一只耳朵。

“我连你放在哪里都不知道啊，你怎么就怀疑我偷吃了？”我的眼泪已经不听话地掉了下来。

“你再嘴硬小心我拧掉你的耳朵，年龄不大就学会哄人（欺骗）了。你知道你大多辛苦吗？一天没日没夜地去上班，一天才能赚人八块元，我担心他的身体扛不住，隔一天给他煮一个蛋花……”

母亲看我死不承认，无可奈何地松了手，竟然也小声哭了起来。

看着父亲走出巷道口的有些佝偻的背影，放学后我还是主动向母亲承认了错误，鸡蛋是我偷的，但不是我吃的。

期中考试就要到了，为了积极备考，班主任牛老师要求大家每人去新华书店统一购买一册复习资料。

资料费一共一元五角钱，可是那阵儿由于给哥哥才订亲，早已经捉襟见肘拿不出任何钱了。

那天统一收资料费的时候，我低头不语，尽管是班里的学生干部，但是家境的贫寒不是我炫耀的资本啊。

我给班主任讲复习时我抄一份就不会耽误大家的复习进度了，她可能看出了我的难处，悄悄地帮我垫上了这笔钱。

都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点不假，这件事不知道何时不胫而走。

学校常规听评课的时候，作为我们的班主任，她在语文课上为我们讲述《金色的鱼钩》这一课。

当读到老班长误食毒草奄奄一息，却还在鼓励小战友要坚强时，她多半是被那份革命乐观主义精神打动了，竟然语气中充满了哭腔，泪水顷刻间夺眶而出。

台下的我们正听得全神贯注，忽然看到老师眼中有泪，一下子都惊呆了。

正是那一节《金色的鱼钩》让我们都被她的真情感动了，也正是因为那节课的精彩讲解，她在那一轮听课活动中获得了优秀名次。

然而，不久她就不幸染了风寒，请病假回家了。

这时候班里的干部们就开始商讨探望班主任的事了。

我们用最原始的方式收集送给老师的礼物：有人从家里拿了一根香蕉，有人拿了苹果，还有人顺来了爷爷奶奶过年时收的桔子罐头，可是当三五个人来到我家募集的时候，我一时犯了难。

大家都晓得我是班里穿得最烂的，吃的最差的，从来没有带过水果。

“这怎么行？牛老师当时还帮你付过资料费呢，大家都捐了，你也不能少啊！”有女生的声音在无情地打着我的脸。

“等下，我找找看。”

没有人知道我要找什么，都站在厨房口等待。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在靠近破旧的大衣柜下面，终于发现了一个黑色的瓷罐。

我小心翼翼地伸手进去，竟然摸到了五枚鸡蛋，我毫不犹豫地偷出一颗，飞快地交到班干部手上……

于是就有了让母亲难过的开头的一幕。

当我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讲给母亲的时候，看到她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傻小子，你当时要是告诉我，我就不会打你了，妈知道你最懂事了。来，让妈看一下，耳朵还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