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朔风歌｜烈旗志【前奏】贰·兵变神武（下）
此旗再燃之日，天下皆乱。光明陨落，苍生之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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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城神武门内，金水桥畔。
司马奇吾一手握着大齐军旗，带领了三大营中千余骑兵，阵列于金水桥前，一手按在腰间长刀之上，凝视着对面桥上浑身冒着血的倔强身影，不觉忽然有一丝悲怆。他那幽蓝长刀之上已然是挂了点点血珠，显然方才已然和对面之人有一番交战。
司马奇吾仰头向天，叹道：“老夫本以为，今日挡在这儿的，会是梁王，或者是沐允……可是，为何是你石亨九在此？”他语调之中满是伤恸，他早已然料到昭明党中必有叛徒，但却不料竟然会是这个平素最为磊落的后辈石信。
金水桥上，石信似是已经重伤不支，只能斜斜靠在桥上。但石信却异常倔强，沙哑着嗓子，依然大声重复喊道：“大军且住，不可前进！”
司马奇吾骂道：“兀那贼子，还在冥顽不化？”说着长刀一竖，便要冲来。
石信这时反而坦然，胸膛一挺，道：“司马爷，亨九的命是你给的，你这便取去无妨，可此番万不可前行逼宫啊！”说到此，一口黑血喷出。
司马奇吾勒马收刀，道：“陛下身在皇城，安危不明，你莫非也是期望延误期限，助梁王登位？”他此时如此说话，已然是耐住了性子，显然已从方才石信语句中听出异样。
却听石信忽然竭力喊道：“陛下无恙，晁巨卿是梁王的……”一句话未已，石信已然昏阙在地。
这时只听得神武门城头之上忽然军鼓响动，隆隆声响之下，四周喊杀声起，神武门内，忽然黑压压涌入两彪军马，以弓弩手为主，将司马奇吾军队团团围住，而众人定睛看时，却见那为首之人身着道袍，却正是那兵部郎中晁巨卿。
这飙军马入城之后，神武门城门竟然缓缓关闭，将宫城封死。
紧接着，只听得“咿呀”声响，却见内城城门缓缓打开，三声鞭过，一个太监的声音尖声唱道：“天命雄武，吾皇辇至！”接着锦簇流转，丝竹声响，宫中司礼监太监仪仗缓缓步出，一顶金黄大辇自宫门口出威严而出。其后则是皇后凤辇相随，而梁王则陪侍在旁。
而那顶金黄大辇行到离司马奇吾百步之处停住，太监用碧玉如意卷起珠帘，而其后，一个体态微胖，须发也是花白的黄裳老者正稳坐其中。
一个司礼太监在旁大声唱道：“跪！”
这时晁巨卿所部的军卒纷纷跪倒，口中山呼“吾皇万岁”。而司马奇吾身后军士见此情形，都是不知所措，片刻之间，已有不少人抛弃盔甲，翻身下马跪拜。
司马奇吾骑在马上，双目圆睁，两手微颤。他此刻已然深知自己陷入了包围之中，他眼见晁巨卿带队在前，心中不由得过电一般，往日种种，登时在他脑中闪过。
晁！巨！卿！
原来他才是叛徒！
原来封锁宫城一事只是要让己方无措。
而放出“龙驭宾天”一说，才是对方真正的杀着。
而这杀着，必须由可靠的人来操作。
而这个人，却是他司马奇吾信任了十余年的好友，晁巨卿。
司马奇吾缓缓仰头向天，胡须微颤，转头扫过跪伏在地的晁巨卿方向，眼神充满蔑视，却并不停留。他也并不下马，只将手中大旗平举，直指着金黄大辇，语音沧桑却宏亮无比，叹息道：“佛狸儿，自从你当了皇上，咱们似乎便再没有在内廷之中相见过了吧！”那“佛狸儿”正是武帝小字，知者并不算多，而司马奇吾此时提来，却已然犯上至极了。
却见那黄金大辇中人伸手微微一摆，身旁太监又大声喝道：“跪！”
司马奇吾似是不闻，只嘿嘿笑道：“你我儿时，虽长于帝王将相之家，但却有感于朝纲日衰，民生不济，你有心成为齐中兴之主，而某也想作为你肱骨之臣……”说到此，忽然见黄金辇上人将手中玉杯投出，向他身旁大声道：“射！”
司马奇吾俾倪四周一圈，眼神忽然深邃，曼声道：“佛狸儿，你可想到到四十多年光阴一纵即逝，这些年里，你宠信妇人，杀没忠臣，穷兵黩武，把好好一个国家弄得外强而中干，流民失所而托于寺院，你却用灭佛之名大肆镇压，外间均称你为“疯王”……佛狸儿啊，这难道便是你的初衷么？这难道便是你想要的国么……”说话间幽蓝长刀展处，已然扫开身周十数杆羽箭，他语带沧桑，笑道：“谁曾想到，咱们再如这般叙旧时，已然是彼此兵刃相见了！”
这时却听得凤辇之中一声尖厉的声音传出，道：“大胆贼子，还在妄言！”虽然帷幕重重，但司马奇吾却清楚那声音是发自安皇后。
司马奇吾闻言，大旗一指凤辇，忽然骂道：“没算到你这妇人便是巨门使者，算是我司马奇吾这一生之耻，今日某虽不利，也要让你魂消于此。”说罢一勒马，便要突围而前。
这时梁王已然越众而出，大声喝道：“场中人听令，无论何人，斩杀司马奇吾者，赏银五千，进子爵！”这赏银五千已然是巨额赏赐，而赐子爵之封对于场中众军而言更是罕见，一时间，便连司马奇吾率领的三大营士卒，也纷纷倒戈包围上来。
司马奇吾见状，心中悲凉不已，忽然发声大笑道：“梁王殿下，你如今还未登极，却在陛下面前妄言封赏，难道却是笃定了自己能登上那至尊宝座么？”说话间，一股绝强的先天真火沿着左臂蔓延腾起，只听得“篷”地一声响，他手上大旗旗面忽然燃起了熊熊烈火，旗上“齐”字在火焰裹挟之中，渐渐残破翻滚。
这时只听得神武门城门忽然“当当”巨响，似有重兵器不断砸击城门，如此六响之后，神武门竟然被巨力震开，却见城门破损处，一个白发老将军神威凛凛，手上裹着一对流星胆锤，身上插着几支羽箭身后只随了三十余人，冲入内城。而随后追入之人手持八卦开天刀，正是骐山营安国侯沐允。
司马奇吾见状，心中百感交杂，大声长啸道：“卫老将军，你也来了？”
卫骋纵马而前，豪气不减，哈哈笑道：“今日至此，老夫也无其他路可走了吧！”
司马奇吾反手扯下后背箭簇，反手掷出，射杀一人，也是被卫骋豪情所动，大笑道：“天上火燃，其国必亡……咱俩六十载耿介，看来还是逃不过逆贼之命啊，罢了！”言罢，火旗展动之处，勒马四顾，旗杆动处，竟然所向披靡，一时间纵横场中无人能敌。
卫骋见状，流星锤盘舞，朝向晁巨卿胸口便是一锤击去，沐允这时虽然在旁，却全如不觉，侧身让在一旁。晁巨卿虽有武功，但心中有愧，这时骤然遇袭，却哪里抵挡得住这流星天胆锤的威势，一锤之下，胸肋尽断，便已丧命。
黄金大辇之后，一个老仆妇这时被对方威势所迫，不由得惊得坐在地上，她手中似是牵着无形丝线，但却也在这一跌之下乱了许多。只见那黄金大辇中的“皇帝”顿时垂下头颅，面部深埋暗影之中，似是冷然沉思一般，这般情形看在司马奇吾与卫骋眼中，不由得更是心冷，一时间场上火光锤影翻动，翻滚冲刺之下，距离黄金大辇仅有三十步之遥。
如今敌人只有卫骋与司马奇吾两人，弓箭手反而难以发挥功效，而司马、卫二人兵刃均是极长，一时间竟然令包围军士无从抵挡，眼见卫骋流星天胆锤锁链横扫之处，二三十名士卒被带翻在地，而司马奇吾趁此机会，火旗突刺，跃马直朝黄金大辇之后的凤辇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千钧一发之际，却见黄金大辇之上的“武帝”原本了无生气，这时却如同扯线木偶一般，飞扑过来，挡在凤辇之前。司马奇吾火旗收势不住，“噗”地一声，贯胸刺入“武帝”胸口，破口处焦黑一片，显然是烈焰烧灼。
司马奇吾这时似也惊诧至极，他看向旗上那人，却是当今圣上无疑，但如此神色……
他忽然须发皆颤，道：“线蛊……这是线蛊！陛下，其实……早就死了？”
这时，司马奇吾只觉两肋一阵阴风扫过，一股极其阴柔的内劲震入脏腑，安皇后的声音隐隐传来，那声音柔腻冷肃，曼声道：“司马奇吾，你未免也太小看了巨门的功力了！”说话间那股暗劲忽然一震，登时便将司马奇吾肝脾震裂。
那声音似乎意犹未尽，笑道：“倒要教你知道，其实先帝本来便有遗诏，命昭明太子继位，只是如今太子佣北征军作乱，还挑拨将领刺杀皇帝，大位看来非梁王莫属了。而你，正是其间功臣呢，哈哈哈哈……”说话间，浅笑隐隐，似是得意之极。这番话在这嘈杂场中，便只有他二人听得到。
司马奇吾至此，已然心灰，手中大旗抽出，火焰复燃。他仰天长笑三声，道：“此旗再燃之日，天下皆乱。光明陨落，苍生之难！”言罢，长刀一横，血洒三步，卫骋待要救援之时已然不及，老将军再战得三刻，也已力竭，立而毙，身中七刀，带五十一箭。
据传安皇后为“神武门之变”惊而内风动，后七年缠疾于身，不治。此是后话。
《齐杂论》：“是夜，荧惑之星裂分为南北西三向，北白南青而西赤红，天官耿而进言曰此为“国裂”之象，立斩，并为建元四十二年“司马一案”中所谓“言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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