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醉的玫瑰
爷爷家院墙外的大门口一旁长有一簇玫瑰花,那玫瑰枝条上绿绿的叶子覆盖住了那些尖尖的倒钩刺,总会在疏忽大意路过的时候蹭上枝条挂出一条细细的白印在手臂上,要是皮破了就会留下一条虚线似的疤,但是疤比较浅几天就好了,我们都不太在意,也不会觉得它们碍事。
那时候爷爷家会养一窝鸡仔,奶奶腿脚灵活那会偶尔会把那些鸡仔赶到大门口,让鸡仔们自由活动一段时间,那些鸡仔门总是围在那簇玫瑰花枝条底下,欢快自在地踱来踱去,用小鸡嘴这里捉一下,那里捉两下……
放风时间结束了,要赶它们回院子的时候就全部一窝蜂地躲到那簇玫瑰花枝条的刺丛底下,奶奶就只能找来长长的棍条伸进去叫唤着把它们全部赶出来,无处可躲的鸡仔们在奶奶棍条的驱赶下只能乖乖地回到院子里了,鸡仔长成大后就不让再去它们向往的玫瑰刺丛里了。
那些鸡仔留下的粪便成了玫瑰的养分。爷爷也会时不时给那簇玫瑰施肥,松土,浇水,修剪枝条……在爷爷的精心侍弄下那簇玫瑰的枝条就格外粗壮。
每年那带着坚硬倒刺成浅棕色的老枝条周围又能发出新鲜嫩绿带小软刺的枝条,不断扩大着根基。
每年玫瑰花到了开花的季节,在枝条的上面先是冒出许许多多的大大小小的花骨朵,没几天的时间,玫红色的花朵就竞相开放了。在那些绿绿的枝条上面盛开的玫瑰花娇艳欲滴,远远看去是一副花团锦簇,花开富贵的景象,煞是惹人喜爱。
爷爷总是交代我们不能去摘那 玫瑰花,自有它们的用处。
上小学那会,放学回家到大门口了。看到那些美丽的玫瑰花,看到四下无人就忍不住悄悄摘下一朵藏在袖子里。
回到家里躲到隐蔽角落里做作业的时候,就把袖子里的玫瑰花拿出来玩弄。那玫瑰花离开了枝条又捂在袖子里不长时间就有点发焉了。
我把散发着清香味的花瓣一瓣一瓣摘下来堆在作业本上,手里只剩下一个黄黄的花蕊,观察一下不好玩就扔在一边,双手捧起那些作业本上的花瓣向上一撒,那些花瓣翩翩往下落着,我心里一阵开心,如此撒了几遍就感觉没意思了。
再把那些散落的花瓣捡起了在手里揉捏再揉捏,紫红色的汁液都沾满了双手,随手撕一张练习簿的纸把那些被糟蹋的过玫瑰花瓣包起来。
没有什么可以再玩了,才伏在桌椅上完成作业。作业完成了听到吃饭的口令了,就赶紧去吃饭,吃完饭不忘带着那团包着玫瑰花的纸团就跑出去玩了。
到了外面看到个茅坑就随手扔进去了,看着漂在茅坑里的那团纸,突然内心有点悔意,心想不该那么对待一朵美丽的玫瑰花。我就会很长时间都控制自己不去摘玫瑰花玩弄了。
玫瑰花开得最多的时候,爷爷就拿着剪刀和小篮筐到门口,把那些开得正艳的玫瑰花齐着花头剪下,小心翼翼的放到篮筐里,不一会儿就剪完了那一批。
爷爷回到院子里,在房檐下把石臼抬出来,我们都围蹲在石臼旁。爷爷不许我们插手,只见爷爷拿起篮筐里的玫瑰花把花瓣撇到石臼里,用特制的铁杵一下一下地捣着,花瓣的汁液捣出来了,散发出浓浓的花香味。我想起学过的一诗句“踏花归去马蹄香”,此时的铁杵就像诗句里马蹄的感觉。
捣了一会再加入切碎的红糖继续捣,直到石臼里成一团深深的暗红色泥酱就可以了。拿一个洗干净控干水的玻璃瓶装进去,篮筐里的玫瑰分多次捣装满玻璃瓶,闻一闻一股香甜的味道,把装有玫瑰酱的玻璃瓶放置好再往里面倒入适量高度白酒,白酒慢慢浸入玫瑰酱里,掩盖了玫瑰香味,全是刺鼻的白酒味。爷爷赶紧扭紧了瓶盖。
爷爷说放了白酒玫瑰酱就不会发霉了,家里腌制咸菜的时候也会加入适量白酒。
那瓶玫瑰酱也需要腌制一段时间,被放在高高的柜子里,防止我们这些小馋猫惦记。我们也期待着那玫瑰酱的味道。
过了一段时间爷爷去打开柜门的时候,我们都像小猫闻到了鱼腥味一样围到爷爷身边,爷爷取出了那罐玫瑰酱,玻璃瓶里的玫瑰酱好像比之前颜色要深了许多。
没牙的爷爷咬紧嘴唇用手使劲扭开了瓶盖,顿时一股很冲的酒味就扑鼻而来,再闻一闻就能闻到淡淡地玫瑰花香了,但那白酒在玫瑰酱里还是喧宾夺主了。
我们每人都尝到了一点,吃到嘴里的玫瑰花酱酒味似乎不再那么浓烈了,一会后嘴里就满是香甜的味道,玫瑰是醉了吧。
爷爷不让我们直接就这样吃很多,那醉了的玫瑰也会把我们一个个都醉倒的。
那玫瑰酱是作为调味品,一碗清凉的凉米虾木瓜水,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圆,加入了玫瑰酱之后就变得更加美味可口,瞬间这些美食都有了灵魂似的。
那时候每年爷爷都有计划制作多瓶这种玫瑰酱,对我们也还是供不应求。那些开放的玫瑰花,在我们儿时的眼里:好看,好闻,好玩,好吃。现在想来岂是一个好字了得。
渐渐我们长大了不在爷爷身边的时间越来越多了,爷爷做的玫瑰酱渐渐无人问津了。
看着门口那些还在争着抢着开放的玫瑰,爷爷内心有些失落,又有些可惜,于是让大姑来采摘回家制作玫瑰酱。
大姑家有两个孩子比我们都小,大姑提着一大袋玫瑰回家了。
后来听爷爷说,那些新鲜的玫瑰大姑带回家后按照爷爷的制作方法和红糖一起捣碎,大姑家孩子围着石臼吃着新鲜捣碎的红糖玫瑰,越吃越过瘾,玫瑰都捣完了,也全都吃进了他们的肚子里。我有些不可思议,可惜那些玫瑰了,没有酒醉的机会了。
我在家也吃过刚刚捣碎的玫瑰酱,除了香甜味外,有一股玫瑰特有的涩味,吃多一点都觉得难以下咽。而那两个表弟妹大口大口地吃得那么津津有味,肚子里应该长满了馋虫吧。
他们应该不知道那用酒腌制成酒醉的玫瑰,那涩味完全消失后,作为调味品那才是真正的正确的吃法。
爷爷去世后,那簇玫瑰就没有人管理了,缺少养分枝条枯萎了不少,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生机勃勃的姿态了。开出几朵小小的花朵,也无人关注直到慢慢的枯萎飘零在风雨中。
深深怀恋那酒醉的玫瑰——“人面不知何处去,玫瑰不再醉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