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散文

青岩·雨

2018-06-28  本文已影响280人  夏槿11

大凡叫得出名的古镇,总是与水有关的。一汪碧水绕孤城,城因水秀,水映城奇,二者相得益彰。相比之下山城则略显无趣。然而看惯了水边古镇的我,还是带着换口味的想法去了青岩。

青岩古镇位于贵阳市南郊29公里处,原是一处有600余年历史的屯堡。镇如其名,由青色的岩石筑成

沿着环城小路向城门走去,田园风光扑面而来。城墙脚下的湿地中,大波斯菊如翩飞的彩蝶般摇曳着,不远处大兴国寺的宝塔伫立在夕阳下。空气中有一种山雨欲来时泥土味,与餐馆里飘出的卤猪脚味混合在一处,有一种淳朴的烟火气息。

晚七点,守门人下班后,古镇也卸下了旅游景点的重担,任游人自由出入。

灯火阑珊的小巷

突然飘起的细雨将石板路冲刷得光洁如镜。我穿行在蜿蜒的小巷中,想到主街上找间客栈歇脚。行至某处,雨势骤然变大,抬头望见一排红灯笼,暖色的灯火被雨帘冲刷得如彤云般氤氲。客人们在阳台上捧着猪脚大快朵颐,杯盘相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我想这便是天意留客吧,便在此处住了下来。

客栈布置得极为雅致,在这样多雨的淡季生意颇好。大厅里飘荡着一股发酵的米酒味,不浓烈,却让人有种微醺的错觉。

收拾妥当之后,看雨势渐歇,我便撑了伞去赏古镇的夜色。几步之外便是一间天主教堂,似乎不对外开放,简洁的外墙在苍白的灯光映照下显得庄重而肃穆。右侧是一方小池塘,名曰半亩方塘,是个歇脚、饮茶、谈天说地之所。沿着小巷一直走,很快就到了主街上。

主街即游览的主干道,有东西向与南北向两条,主要景点沿街林立,商铺鳞次栉比。

青岩的夜远不似镇远、西江苗寨那般灯影缭乱,人声鼎沸,而是静得像一个沉酣的梦。临街小店大多已大门紧闭,仅剩的几盏灯火处,店家们百无聊赖地凝视着街上稀疏的人影,似乎已失去了招呼的热情。只有昏黄的灯笼孤零零地吊在屋檐下随风雨飘摇,映得夜色迷离而飘渺。

我向西城门的方向望去,坡道尽头城门伫立,两侧灯火洞然,翘起的屋檐被夜色剪影,石板路上映出粼粼的光点,像微风拂过的湖面。恍然间我想到了京都清水寺前的坡道,第一次去京都,正是露重更深时节,我们为赶在闭门前赏夜枫,急匆匆地攀上寂静的坡道,那晚也有细碎缠绵的雨飘着。

我穿着拖鞋在雨中漫步,一不小心就踩入一块凹陷的石板中,水从里面喷涌出来,漫过拖鞋,沾湿了裙摆,倒也很有野趣。我走到一座叫做万寿宫的道观前,门上的八仙彩塑和石雕狮子仿佛被夜色加了滤镜,变得立体又鲜活起来。道观旁是一座佛寺,佛寺旁是正在装修的背街,四下里阒然无声,连雨都是静悄悄的。

偶尔有居民经过,他们牵着狗,操着一口很像四川话的方言问着彼此生意如何;也有三两闲逛的游人,望着紧闭的商铺大门满脸失落;还有摄影爱好者在街角无人处摆弄着三脚架,想把这夜色独占于镜头之中。

青岩颇具特色的石雕“下山狮”

对于旅人来说,下雨天总是扫兴的。但雨却给这座石头城带来了一抹柔和的色彩,似铁汉的侠骨柔情


雨丝缠绵地飘到了第二天,清晨的小镇又与夜晚迥异,它像一个晨起的少妇,云髻散乱,脂粉不施地斜倚在卧榻之上,失去了夜色的掩映,却别有质朴的风情。

我觉得“青岩”这个名字真是妙绝——这里的石头果真是青色的。从石缝中冒出来的苔藓,在雨水和湿气的浸润下将青碧染在石上,像蜡染的布一样。那条因电影《寻枪》而知名的,名叫背街的小巷,俨然一座石头纪念馆。条石、块石、团石,还有各种不规则形状的石头,被用糯米浆、桐油、石灰粘合在一起,铺路砌墙,造宅建房。石墙上伸出翠绿的枝叶,枝叶间飘荡起袅袅炊烟,石头便像有了鲜活的生命一般。

九点过后,旅行团导游的扩音器像鸡鸣一般渐次响起,将睡眼惺忪的古镇彻底唤醒。抱着小孩的年轻夫妇,带着小黄帽的大叔大妈,拄着拐杖,身着民族服装的老人……从四面八方赶来看它。商铺厚重的门板被依次掀开,商家们露出笑脸,摆出招牌,开工。

那些神秘而朦胧的愁情,一下子被驱散了。

阴雨与晴朗的两副面孔

临街的商铺售卖着千篇一律的猪脚、米豆腐、糕粑稀饭、杨梅汤,奶茶店和文创品店里攒动着年轻的身影,租民族服装拍照的小店深受大妈青睐,卖土特产的店门口有大叔在讨价还价。几处民宅寺院被捆绑销售,套票80,令人咋舌。

多少人走入青岩摇摇头说:又一个被商业化毁了的古镇。然而若不是商业化,又有多少人会慕名前来呢?

在千万种雷同之中,我还是寻到了一些特别之处:这里家家户户屋内都摆着一个神龛,上面供奉先人的照片与牌位,上方用红纸黑字书有“天地君亲师”几个大字,两侧则是各家的祖训箴言。虽然古镇上汇聚了儒、释、道、基督教、天主教等多重信仰,但他们内心最深处不曾遗忘的,还是中国人信仰的根源——祖先崇拜。

“百年糕粑”店铺隔壁的住宅,里面能清晰地看到先人照片,出于敬畏我最终没有拍

屯堡起源于明初朱元璋的调北征南事件,暴乱平息后,将士们应召屯军为民、垦田为生,筑起了一座座石头城,久而久之形成了黔地特有的“屯堡文化”。屯堡中的时间仿佛静止一般,历经六百余年不改中原遗风。这不禁让我想到闽地的客家土楼,香港的围村,马六甲的唐人街,无一不是将传统视若珍宝,代代传承。乃至被划归江西的婺源,也一直顽强地保持着徽商遗风,比如今的徽地更浓。

背井离乡的人们,越是无法落叶归根,越会将思念化为信仰,让其扎根异乡,长成根深蒂固,枝繁叶茂的大树。而身处中原的人,却往往在时代更迭中将祖风遗忘殆尽,真是历史的讽刺。

赵理伦百岁坊是主要景点之一

我把环绕古镇的小长城作为在青岩的最后一站。被翻修一新的城墙还能看出作为军事要塞的痕迹,我沿着有些陡峭城楼攀到顶层,将古镇的景色一览无余。此时天骤然放晴,棉絮般的云层中透出的一抹鲜活的蓝,映在湖面与田间,为灰瓦青石染上一层亮色。在夏日微风的吹拂下,天是流动的,云是流动的,绿色的山与树也是流动的,只有被它们环绕的那一片灰色是静止的。那是一种倔强的,执拗的静止,仿佛屯堡人亘古不变的,固若金汤的信仰一般。

旅行小贴士:

交通:由贵阳市区坐203,210路公交车前往,票价2元。

由贵阳机场坐机场巴士5号线直达青岩古镇,票价10元。(班次有限,请提前查好网上的信息)

住宿:古镇内外都有许多民宿客栈,价格不高。淡季可到了再定,比网上要便宜。

门票:古镇门票10元,景点套票80元(网上买60+元)。但早?点之前和晚7点之后免费。

美食:见下图

从上到下依次为卤猪脚、米豆腐、糕粑稀饭+炸豆腐、洋芋粑,以及不是特产但很甜的乌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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