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忆 祭奠
容我清一清脑子,想一想,我想回忆一下这些年回老家为数不多的几次。
打从老家被父母带出来后,再次回去,印象里多半是小学,亦或是再小一点。后来或许又回去过一次,或者几次,我已经记不清了。不妨设个分段,大学之前,我都汇在一起好了。
大学前回老家时,多半是处于初中前,还是个傻不拉几的孩子,被父母,或者单被母亲,我记得有次是母亲单独带我回去的,亦或是单被父亲,坐公交,到扬州的汽车站,再坐大巴,到滁州,再转大巴,到定远,再转公交,那时候记得再走一段好远的路,就到了。具体是不是这么去的,我实际上也记不得了,坐车方面,我是根据现在的现状大致猜的,而最后一段走的路,我是有印象的,我记得那时候是跟父亲一起,路边有大片玉米地,摘过里面的玉米。哦,我又想起来,最后最后到达老家之前的一小段路,有一次是大伯的车过来接,我记得那时候车里有糖,我与谁分了吃,是谁,我也记不清了,多半是某个表弟。小时候的回去,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担心,跟着父母就好了,只要心里盘算着到了老家如何玩,就好了,有父母在,一切安心。那时候,知道老家有不太熟悉的爷爷奶奶,有不曾熟悉的兄弟姐妹,回去的路上,似乎也有些不安,但更多的是一些期待,与满眼的新鲜感。
高考结束后的暑假,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被母亲带着回了次老家。回去的流程,依旧是做很多车,这次我记得,做了挺久,中途在滁州车站吃了午饭,而吃饭的地方,在之后回去的几次都在那同一家吃的饭,我一直觉得老板像扬州那边的一个邻居。那时候的我,是极为内向,身上缠绕着诸多成长带来的枷锁,不懂得如何表达与接受,虽然内心不是这样,因此,那时候回到老家,对爷爷奶奶以及别的人,实在不知道如何应对。那次回去,与那次之前最后一次回去之间间隔了有近十年,老家的印象早已不再清晰,路,房子,人,面目全非,但,七零八落之间,我还能找到一点点与幼时记忆吻合的地方,而爷爷奶奶的样貌,也多半没有变化,只是略微苍老,声音,笑容,也没有变化,说实在的,我不善于记忆人的容貌,爷爷奶奶的样貌,我其实是记不太清的,但我清楚的记得他们的声音。那时候的老家,已显颓势,多半是老人留守,青年大都出去,而幼时回来的玩伴,已一个都不在,我想,即使再,面对面也不会认识,十年,对于小孩子,变化的太多了。那次回去的路上,我多半是有些期待的,期待什么呢,或许期待看到爷爷奶奶,而矛盾的是我与他们却不是太过熟悉,但还是期待,我期待什么呢?我只记得那次回去之后返回的旅途中,我多少是有些失望的,是面对爷爷奶奶时自己无力表达的失望吗?还是对他们奇怪的感觉的失望吗?我只隐隐约约觉得,那块地方失去了幼时回去是感受到的一些东西,那里正在慢慢死去,在我的心里慢慢变暗,我突然有点害怕再回去那里。再回想一下,那次的记忆寥寥无几,我想,整个过程我可能都在回避,都在想早点返回。
在这之后,那就是大二那年的元旦前后了吧,那一次,是奶奶走的时候。我记得那时在宿舍,父亲一个电话打来,我第二天便火急火燎的回去了。那是我第一次一个人回老家,问了母亲做哪几班车后,就自己摸索着上路了。从桥北到滁州,桥北站那时候好乱,不知道现在怎么样,我只记得有人突然坐我旁边,问我买不买手机。到了滁州再转车去定远,颠簸四五个小时,到了定远再坐公交,到个路口,再等家里人来接,一路上都挺顺利,一路上头脑清醒,买票找路一气呵成,车站都是凭着过去的记忆寻找,也多半没有变样,到达最后的路口在那等人接的时候,我站在那,望着四周,是片片农田,空旷的很,这个时候心中赶路的麻木感渐渐消退,我突然记起来我是来干嘛的,那时候冬天,天阴,我穿的也不多,才发觉风好大,有点冷。最后到了老家的屋子里,奶奶躺在那,还没离开,或许在等着子孙儿女回来,我脑袋一片空白,不知道干嘛,被父母叫过去,对着奶奶说了些什么话,我记不得了,他们叫我说啥我就说啥,说完我逃似的走到里屋,放下包包,突然觉得好累,眼泪夺眶而出。
那时候正值期末,我记得回去后的某天要考试,所以我不得不在第二天清早就又回南京准备考试,走的很早,我没敢再去看奶奶。回到南京,第二天收到母亲误发的短信,本来是打算发给别人的,发给了我,我知道,奶奶在我回南京的那天早晨不久断了气,我在宿舍,上了床,头蒙在被子里,任眼泪流落,我想,我这么早回南京干嘛。后来第二天还是第三天,我又回了老家,这次轻车熟路,买票坐车都也顺利,只是一路上我都很是麻木,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也许什么都没在想。颠簸一路后,到了老家,进门看到摆着奶奶的黑白照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的奶奶笑的特别好看,我至今也不曾忘记那张照片里奶奶的笑容,如果说我总是很难记不清别人的容貌,唯一记得好一点的,或许就是别人笑起来的样子。给奶奶烧了纸,这时候我已经没有机会再面对奶奶说些什么了,也没有机会触碰到奶奶了,留给我的只有一个四方冰冷的黑盒,摆在照片后,我不敢正眼看。这次在老家待了似乎有一两天,这期间乱七八糟的事不谈,我还得准备一门临近的考试,夜里在无人的地方背书,脑子里却怎么也塞不下,这是我活到现在觉得最难背的一次。我那时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不知道与谁说,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我至今才发觉我太过迟钝,往往别人已经开始干别的事情的时候,我才感受到一些东西,而久久不能释怀,而我又习惯于执着这些东西,我只知道,那次的感觉,影响了我三年。后来回去考试,早上也是很早,我很庆幸有考试的借口,让我得已脱逃,走的时候下了雪,地上雪白,我不觉得冷,只想快点坐到车里,赶到车站,但回头望见爷爷,目送我们离开,我突然发现,他已经这么老了,我也不忍再多看。我那时候发现,我能做什么呢,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一无是处。
而此时,我又一次坐在的老家的屋子里,这次做的高铁,没有颠簸,除了地铁费了一个多小时,车站里买了份炸鸡,高铁二十分钟,吃完炸鸡正好到站,被大伯接回老家。路上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走之前也没有太多的想法,这几年我变化了很多,虽然我不知道我哪里变化了,我只觉得不再被一些东西困扰。下了大伯的车,路旁散坐着父母与几个叔伯,打了招呼,进门,映入眼帘的是爷爷的黑白照片,我照例烧了点纸钱,眼泪突然就又开闸,但被我马上止住,我不再看那照片,我怕我止不住。之后吃饭洗澡,一切妥当。
而现我坐在空调房里的床边,周围叔伯呼声此起彼伏,空调吹的我冷的睡不着,也寻不到东西裹身,索性不睡了,窗外鸡鸣声阵阵,我闲的没事写下这么多废话打发时间。我不知道后来几天会怎样,我也不知道回去会怎样,我只觉得现在很冷静,这几年来学会的最重要的一件东西就是冷静,冷静的让我觉得自己有些冷漠,有些麻木,但,是不是还是我太过迟钝了。
吃完晚饭在路边吹风,抬头忽见林间亮光,走到边上,呵,是一轮圆圆的月亮。
杂忆 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