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灾多难多梦幻 第四十章
七十七、
“老师，抱一下！”吕展臂。
“稳趁着点，吕北林呐。”英语老师拍着吕的背。
吕意犹未尽看了看班主任，魏苓赶忙摆手，“滚哈吕北林，上车前咱们都腻歪完了，快快，你们都跟英语老师抱去，好沾点功力。”
“你没有问题肖越，就是仔细着点儿。”
“好哇！”我笑着攥了攥拳。
我轻轻放下两块积木立柱，又把一块小板架在立柱之间，当做接桥。
“怎么样，不错吧。”
“不够气派，要加上尖顶才有高耸的感觉。”
我看着高楼想了想，拿起方锥盖到柱顶，果然添了雄伟。
“铺宽马路，中间嘛还要有花坛，要能八匹马拉车并行，直通大海。”
一块块黑厚板块从双子高楼前面铺开，中间安置下泡沫圆盒，涂成深灰，撒了一层薄土，插上塑料绿植和灌丛。
铺好路，双子高楼周围，我又搭起许多高矮楼块。
“干脆再弄些商铺，做成CBD吧。”
“行啊，再布置一条夜市街。”
大费一番功夫，胶水沾了满手，才给高楼下地面上小铺挂上一面面有模有样的牌匾，又穿引过一挂挂LED小灯泡。
“哇，不错，快拉起夜幕看看效果。”
我抖一下大黑幕布，扯起拉在楼群上方，拨开电路开关。一眨眼，商区夜景伴着潮音闪烁。
“真不错！”
收起幕布，我拿起标志性的一座钟楼雕刻。
“火车站放哪里。”
“放在十字路口西面试试。”
钟楼立起在商区对街，我又在大门前铺上些小方块，给大钟上了一节纽扣电池。
“拉起小太阳试试，拉到西斜。”
我托起暖亮的一颗圆球，放到天棚骨架偏西的一节上。
“你看那对面学校楼上的小人，看咱们看得入迷呢！”
我俯身观察学校满是玻璃片的长楼，渐渐看清四楼窗边一个小人，正盯着窗外出神。
我心想这景致真美，老天不薄，安排我在这儿结束最后一场考试。主楼临大路，四楼开阔，前后座都缺考，我独占教室这一角，安静写了四份试卷，伴着巨幅的世界画，打完了这场无声战争。我看一眼钟，还有大二十分钟，太够了，哪怕十分钟我也心满意足，因为我能想一切，又不用想一切。
大巴车还都排排齐停在校门口，特警还拿着盾牌，一切都没什么不同，但一切又实实在在不同了，阳光绽放飘飞，像蒲公英无数小伞，飞满高楼扬过大路，蒲公英盏像在火车站钟楼不远上方，钟楼逆光拖出一段扁影。鸟站在枝头清嗓，大地睡饱做完了清梦，蓄势待发，预备沸腾。
我不用是侠客，不用是战士，我却什么都是了。我不用作别，那些我甚至以为永远无法逃离的日子已经遁去，很远很远，远到想不起一些细节，想不起在那些日子苦痛里梦寐的这一刻的好。这一刻却又确确实实的好。
打铃了，我使劲打了个响指，清脆响亮。
青春喧嚣，世界喧嚣，纵情喧嚣。
张吕崔被衡海晚报的记者拉着采访，三句话的稿念了半天才录出一条不卡壳的。魏苓也碰上记者招呼，撒开腿一路跑上车。车里是一团火，年轻的心跳狂奔拾柴。
“老师，人不齐。”
“吕北林崔和珏那几个比亚的在那接受采访呢，等等他们。”
少倾三人晃悠上车，招呼大家明天都去买晚报看。
回去路上，我一路盯着窗外，听着他们热烈讨论英语阅读，一旦从林秋隋羽到吕统一不了答案，就把我从徜徉中抓出来，我便支一个字母，又回到徜徉中去。
向南堵了一路，车壳和街景抹掉棱角，融化成一派暖色。
校门口聚集着大批家长，我和几个认识大哥大姐打了招呼，广播里放着《十七岁的雨季》。
“今晚上，吃饭，唱歌，买手机，喝酒，表白，不管干啥，注意安全。”魏苓拍了拍讲桌。
“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也真的是短啊，我感觉就像昨天才开完成人礼，昨天才拔过河一样。现在可好，一转眼，你们都要远走高飞了，我还要在这一把屎一把尿带下一批。”
“同桌，把你秋信号给我。”
“咱俩不是早加了嘛。”
“我要换个号去，怕加不上你。”
“行，是..”
“怎么这么老长，那我得找个地方记一下。”
“记哪呢。”
“随便从哪本书撕一溜儿得了。”
“不行不行，那太随意了。”
“说吧同桌。”
我转头看王娴，发现她攥笔的手放在书包上。
“你以后不用这个书包啦。”
“就当做个纪念嘛。”
“好啦，你看看。”
一行小字在橙红书包的提手旁边印着，歪歪扭扭。
“明上午九点，二南毕业典礼，我要全员到齐，不准请假，肖越，听清了哈，不准请假。”
“你个比亚的，还没放你就跟王娴腻歪起来了。”魏苓指着我笑。一阵起哄。
我举高右手，“没有老师，我明天保证不请假。”
“艾玛，五点半了，跟哪爹妈说一声，别着急，咱们再腻歪一会儿。我昨晚想了半天，想出两句词儿，不准笑话我。”
“咱们一壶浊酒喜相逢，现在也一壶浊酒尽余欢。”魏苓手一挥，“来，从谣，上酒！”
讲桌下抬上两箱ACE鸡尾酒饮料，缤纷易拉罐传到每个人手里。
“同桌，你要啥味的。”
“荔枝！”
我递给王娴荔枝，自己挑了一罐柠檬。
“都拿到了吗，好，一二。”
“呲~”水汽跳动欢声。
“来来，”魏苓举起橙罐，“山高水长，江湖路远，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彩罐齐举，“咚！”，铝皮碰撞桌板，气泡荡漾入喉。
魏苓长吸一口气，“行了，走吧——放学！”
教室卷起风暴，我们争着去跟魏苓相拥，她终于红了眼圈。
王娴背上书包起身，看着我笑，我拿起柠檬，“来同桌，碰一个。”
“来，暑假一得儿出去玩哈！”
她打一下我肩头，“走了同桌！”
我截住她的手，用力捏了捏。
出了教室，我跟于和宫一道上山搬铺盖，北边小门开着，我爸站在宿舍楼门口，车停在外面，他俩问了好，我们一道上楼。
“你看建川和宫野，都自己搬。”
“你不是自己要来帮我的嘛，他俩爹妈肯定也在下面等着呢。”
“对，叔叔，我是之前把铺盖都搬走了，就剩个床垫了，好拿。”
“你怎么不提前搬。”
“懒得懒得。”
整层人去床空，只剩一间间的木板铁架，我们路过认识的就连上家长一起打打招呼，空楼回荡着大人孩子对话，场景和开学相类，气氛却明显是别去的迫切、完工的喜庆。
我想用床单把床垫和被子系作花卷，屡试不成，被我爸踢一脚，“我看看你是不能弄好着，这么点小活儿。”
终于不行，我索性用床单把各种包成个包子，拖着底抱起来，大笑，“哈哈哈，这下好了。”
我爸又踢我，我一侧身躲过，别了于和宫，我俩下楼上车。
“出去吃还是在家吃？”我妈回头看我。
“出去！”
“你想吃啥小子。”
“饺子，我要吃鲅鱼饺子！”
“没问题，走着。”
车子驶上海滨路，立马粘住，两边都是匆匆回校的学弟学妹，王恰巧在邻车后座，我摇开车窗。
“去哪吃振扬。”
“不知道，看我爹安排，你呢肖。”
“我去吃饺子。”
“你不是要去找那个谁吗。”
“妈的，小声点儿肖，别叫我爹听见了，”王嘿嘿笑，“我明晚跟李静贤出去吃饭。”
“去哪吃啊。”
“wego，吃啥还没定。”
“明中午咱们男的吃饭，别忘了。”
“忘不了，放心吧。”
王突然注意到两边行人，长长探出身子，“弟弟妹妹们好好写作业，好好学！”
一阵怨愤追声投来，我大笑，“振扬，你是真的欠打，你看那几个，肯定在骂你傻逼。”
饺子上桌，香气纷纭，一口下去，鲅鱼馅融化奔流，汤汁鲜淡微甜。
“好吃！”
“喝一个吗？”
“来来。”我捻起杯。
叮地一碰，暖流下肚。
“行啦，高中生涯算是告一段落了，三年真是弹指一挥间啊。也挺不容易的哈，不过都过来了，前些日子皮肤那么严重，真是大风大浪都过来了。”
爸看了看妈，有了笑意，“小咂，你是不知道妈妈这两天，不行了都，在家坐立不安，又是担心你别答题卡没涂，又是担心怕你考号写错了，饭都吃不下去。”
我妈没好气，“是，就你心大，照样出去打麻将，跟个没事儿人似的。”
我爸摊手，“对啊，你就保证他吃好营养足，我按时给他送到学校不就行了，想那些有啥用，再说就咱家小子这个心理素质，有麽好担心的。”
我妈瞥我爸一眼，笑起来，“我真是一千个担心，比自己考紧张多了。”
“哎，你俩都不容易哈，来，为妈妈的辛苦再干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