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学姐吗
他在图书馆自习室看书看累了,就喜欢去三楼的文史书库里逛逛,看看书架上的书,五颜六色里包裹的是奇思妙想。每当他远方的女朋友发牢骚,说他不陪她逛街,好不容易寒暑假陪她逛一次街,他还总往新华书店跑,他常常这么解释道,我逛书店跟你逛街是一个道理,不一定要买,过的就是一个眼瘾,你是用眼睛抚摸美丽,我用眼睛触摸思想。
五月份的昆明,坐在自习室里,还能听到悠扬的布谷鸟叫声,抑扬顿挫的“咕、咕、咕、咕”,总能让他想起老家春天开满映山红的后山,思绪一乱,他又去三楼的文史书库走走,看看。
书库很大,走了很多遍,还是有很多书像第一次见,无意中看到马尔克斯的《礼拜二午睡时刻》,久仰大名,拿下来翻翻,书很新,黑黄两色的封面,翻看了一下目录,原来是本短篇小说集,又随手往后翻,一张书签掉了下来,是随书附送的。
他从地下捡起到时候,看到书签的背面有一个二维码,二维码很常见,但奇怪的是这个二维码上面有一个箭头,箭头末尾有一行娟秀的字迹:有缘人这里见。他心想,现在的广告打的这么文艺的吗。
但仔细一看,原来是手写,“人”字的笔划明显更粗,更令他惊讶的是,二维码居然也是画上去的,有波折的边缘和被墨水浸透的色块,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他拿起手机,扫了一下二维码,布谷鸟的叫声隐约传来,阳光从落地窗照射进来,光束里,有飞舞的流尘。二维码居然有效,昵称是纸玫瑰,头像似乎也是一朵玫瑰花,他在朋友验证里写:有缘人这里见。很快就验证通过了,她先回的话。
她说,你好,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微信号。他想了想,说,在《礼拜二午睡时刻》里。她发来一个可爱的表情符号。他说,你是哪一个学院的?她说,我已经毕业了。
他说,那你现在哪里工作呢?她说,就在学校附近。他拿着书,坐到了落地窗下的长凳上,沐浴在阳光和流尘里。她又来消息,说,你吃饭了没。他说,没有。她说,爱学习的好孩子。他说,呵呵,哪里。她说,你是第一个通过那个便签加我的人,那本书估计沉睡了很久。
他说,估计是,还很新呢。她说,所以说,你是个爱学习的人。他肚子在催,该去吃饭了,但在安静的书库里,通过一本书,和一个校友聊天,让人有种神秘的愉快的感觉。
他说,你也应该是个很爱学习的人,要不然也不会留下那张便签了。她说,呵呵,也许吧,我很喜欢那边小说。当时就是这么一想,觉得挺好玩的。他说,你画的真像,我还以为是印刷上去的呢。她说,是吗,谢谢夸奖。他说,你具体是做什么工作的呢。她说,我自己创业,餐饮业,就在北门附近。
北门附近他去的少,一般都在学校食堂里吃,那一块都是民宅改成的小吃街。还有一些农家乐。他问,你是开农家乐吗,叫啥名字。她说,青禾农庄。有空过来玩。
他突然感觉有点异样,一种朦胧的感情在酝酿,窗户缝隙里吹进来的风,吹动着那边书,其中一页,他看到三个熟悉的字眼,黑体标题:纸玫瑰。
短篇小说集中的一个篇名,她用它作为自己的微信昵称。叮咚,又来信息了,她说,是不是打扰你看书?他说,没有,没有。她说,不介意的话,你叫什么?他说,范澜钦。她说,我叫杨小蓉。
女朋友来电话,问他吃饭没,他说,吃了,又讲了一些上午上班的趣事。他没有提书里手画的二维码的事,后来,他下楼吃饭时,微信又来信息了。
她说,不好意思,刚才有点忙,有时间过来玩啊。
礼拜二下午没课,晚饭后,他在校园内散步,不知不觉走到北门附近,很多学生往北门外走,他也融进人流。小吃街很热闹,他眼睛盯着两边的牌匾,心里默念着:青禾农庄。
在一个很不起眼的路口,立着一块不高的指示牌,上面写着青禾农庄四个红字,箭头指向右边。一条很窄的水泥羊肠小路,两边草木葳蕤,才拐了一个弯,就看到一个拱门,上书四个大字:青禾农庄。
进门是一个很大的院落,停了好几台车,左后边一个湖,面积不大,周边有木栈道,湖对面是一小片绿色的草坪,草坪上有一只高大的白马,四蹄翻飞,就是一动不动。玻璃门厅内人声嘈杂,正是吃饭的时候。
一名身穿紫红色制服,围着白色围裙的女服务从玻璃门出来,手里拿着簸箕和扫帚。起身时看了他一眼,她也看着他,四目相对。女服务问,请问你几位?他怔了一会说,我不是来吃饭的。女服务又问,那你是来找人的吗?他点点头。
她胸口明显起伏,面颊微微泛红, 低头转身绕到房屋后面去了,在拐角处,她回头说,等我一会。你可以去那边的秋千上坐一会,她指了指草坪那边的秋千架。
他左顾右盼,缓慢走到草坪上,路过白马,用手拍了拍它的背,发出砰砰的空响,秋千架上有绿藤缠绕,秋千架前面是一小块花圃,红色的玫瑰花含苞待放。他坐到秋千上,荡起了,夕阳从他后面照过来,把影子拉的老长。咳、咳,女服务员在后面咳了两声。
他扭头看她,蓝色紧身牛仔裤,红白格子的衬衣,扎着的头发披散开来,阳光给她镶上金边。他一时没认出来,急忙从秋千上下来,说,抱歉。她咯咯直笑,说,这一会就不认识了。他仔细打量,说,你就是刚才那个。她说,你就是范澜钦。他点点头,说,你就是杨小蓉学姐。
她低头含笑,说,算是吧。他问,什么叫算是。难道你不是理工大学的吗。她看着他,说,不是。他面露惊讶,说,那你是怎么在那边书里画二维码的。她说,我弟弟今天大二,在理工大学,她借给我看的。他恍然大悟,说,原来如此。他俩又坐到秋千上,中间隔着一掌宽的距离。
他觉得自己应该主动点,于是说,这个农庄是你开的吗?她低着头摇了摇头,说,很明显,我只是一个服务员。这是我表姨妈开的。她又说,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那样说。他见她有些难为情,说,没事,我也经常说些大话,很正常。她抬头看了看他,说,是吗,你不会瞧不起我?
他也看了看她,黝黑的脸上,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睫毛很长。天色渐晚,暮色四合,有一些食客饭后在草坪上散步,小孩子围着白马转。她说,我带你去那边走走,那边有开的很大的玫瑰花。
突然,他的电话响了,他女朋友打来的, 他忘了,他每天这个时候都会跟她聊会,他匆匆把电话挂了,说,我有的急事,要走了。她说,好的,有时间再来玩。他说,好。有一段田埂很窄,他跟她靠的很近,能闻到她的发香,她回头看了看他,他发现她涂了淡淡的口红。
他笨拙的用胳膊搂住她的腰,她接受了他的吻。她说,你还会再来的,是吗?他没有回答。她跟他走到拱门前。他能感受到她在背后看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