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不冷

冬天不冷

            夏天的阳光似乎从来都是一成不变的烈日炎炎，年复一年的在历史天空中出现，即便偶尔凑数的雷阵雨也都像情人偷情般草草收场，持续不来多久，唯一欣慰是还有一丝清凉和甘爽。但终究无法消解彻夏的闷热。

            六月份的夏天，似乎还是那么的早，不是三伏天气，可是因为高考，所有的高三毕业生们却在心理承受着比生理更为严峻的酷暑。鸭子，班长，木马，猪头和傅小斯像往常一样，继续忙碌在桌球，乒乓球，足球之间而不知疲倦，那是一段美好的高中时光，不值得抒写，只值得回忆；没必要感慨，有必要记住。作为一个普通的毕业生，人类，傅小斯也不可避免的落入俗套中。高考对与他来说似乎是一种游戏，又似乎是一个表达方式，如何把心中埋藏18年的不满与浮躁不安全部渲泄一空。

            03年的高考不同寻常，至少大部分的毕业班主任都这么觉得，这一年的高考数学试题出奇的难，难度和后来10年的高考数学试题难度不相上下，因为出自同一个人。在走出高考考场的那十几分钟里，傅小斯看着身边那些平时以尖子生自居的校友及考友们哭的一塌糊涂，甚至疼不欲生，心理仿佛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灾乐祸，而就在走出考场前他心里还在暗暗的骂着出试题的国家考试院的老师专家们那么坏蛋，而此刻他的心情仿佛好了很多。直到高考结束他都非常感谢这次历史上难得一遇的事情，因为它使得他有足够的心理暗示来放松再放松，最终使得一个平时成绩平平的他居然也可以考上本科，当然是普通本科，因为他是个普通人呢。

            在经历了长达20多天的等待后，全省高考成绩全部出炉，傅小斯第一时间通过电话查询得知自己确实达到二类本科录取线的时候心里是那么的平静，但外表却配合家长表现出一种兴高采烈，因为对于家人来说他能够考上大学是多么值得欣慰的事情。从此这个家庭的男丁就真的不用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劳不辞了。

            填报志愿的那天是30号，原本看似阴沉的天果不其然的在下午就哭了起来，一切都像是彩排一般，预示着傅小斯和刘恋的早恋在最初就以悲剧的方式结束，只是此刻他们都还不知道，或许他们中的一个人已经知道并且要做这样的决定，当然情节发展到终结时是在他们分别去了不同的城市之后才完成的。傅小斯自己想过不管分数如何都报考和刘恋同一个城市的同一个学校，再不济也要同一个城市，这样才可以继续那段被所有家长都坚决抵制和严斥的早恋。不过认真的讲，初恋是人生唯一一次纯真的爱情，它绝不包含任何的利益或动机，有的只是一丝浅浅的爱恋，是人生必须经历的一种情怀。

             那天下午，在熟悉着生活过3年的教学楼上，傅小斯和刘恋站在走廊的窗台前，看着其实并不遥远但因为粗糙不堪的雨滴而的确看不清的远处，一起简单的聊着未来的打算。其实傅小斯曾经告诉过辛寒他将要去西部的城市去上学，当时小斯是为了应付暗恋自己的辛寒彻底放弃自己，别再继续喜欢自己而随口一说的托辞，谁知真的就成了现实，而那一别也是两个人的永别，直到多年以后的高中同学聚会，作为80后最大龄的剩女辛寒才知道她依然还喜欢这小斯，但是他却无能出现。而后来傅小斯也正因为第一志愿滑档而真的就去了西部一座学校。

             傅小斯和刘恋的聊天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了往日欢快的调子，一切都显得那么平淡，夹杂着一点点忧伤。好像少年不知愁滋味就是为他们两个人写的一样，对未来的迷茫，对未来的不知所措，让这两个年轻人开始体会人生的纠结。手扶栏栅，口中弱弱的问道：“刘恋，我们报考的地方应该一样吧？”刘恋默然了几许：“大概是吧，你的那台随身听什么时候还你吧”，傅小斯似乎听出什么一样，立刻恢复平时的语气：“嗨，那没关系，反正你的那台还在我这，我可不怕你不还的，不如我们就这么交换留着吧，以后用它们听音乐就能回想起我们开心的花季年华”刘恋流露出一丝无奈而又迷人的笑容道：“好吧，也许真的有这个用途”，小斯连忙接过话尾：“是啊，多么希望将来它们可以进入刘恋与傅小斯纪念馆，多少还能卖点门票钱呢”。刘恋轻轻的和道：“不要再做梦了，没你最贫，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回家做饭”傅小斯欲言又止的只好和刘恋告别，这样一个藕断丝连式的再见预演了这段恋情最终像黄河的壶口瀑布一样激情澎湃而又混浊不清。

              傅小斯在看着娇小的刘恋打着伞在雨中慢慢消失时才发现自己的头发也已经被打湿，禁不住的还打了个喷嚏，感冒发烧固然体现一个人还年轻，但是傅小斯终究是生病了，又把三年一次的怪病诱发来了。卧床不起的那段时间尽管很想见见刘恋，但是都被刘恋拒绝了，她说要照顾弟弟妹妹太忙没时间来看他。在床上打法时间的最好办法无外乎是睡觉和做梦，不过好动的傅小斯终究是无法安然入睡的，终于还是让他找到了一本梁羽生的武侠小说，靠着这个大部头熬完了不能熬完的半个月。病好的第一件事就是骑着脚踏车飞奔去刘恋家找她，真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那段时间刘恋一直待在农村的奶奶家，这下把傅小斯急的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打电话，奶奶家没有；去找，不知道奶奶家地址。失落无望的小斯独自在街头徘徊，手中的自行车好像看懂了小斯的心情一样，原来除了铃铛不响全都响的地方都被尽可能的缩小了，也许是小斯自己的心里再也听不进任何不想听的声音了吧!似乎连骑自行车的想法都忘记了，拖着沉重的步伐，向家的放向迈着，头顶的烈日不比往年往月的那一天要差，可是一样无法将小斯冰冷的心情融化。

              再次路过那家报刊亭时，《求学》、《数理化天地》、《足球周刊》、《杨子晚报》那些熟悉的印墨味道夹杂在沸腾的空气中，钻进小斯的鼻孔和脑袋，他抬头和里面的老板客气的打了个招呼。老板对小斯再熟悉不过，因为每周一期的《求学》是小斯必买的，于是很关心的喊道：“傅小斯，考的怎么样？志愿填好了吧？”小斯压下心中的烦躁，露出淡淡的微笑：“嗯，一般一般，不过以后可能就不需要您的《求学》了”老板开怀大笑：“没关系，不过记得帮我推销推销，让你的学弟学妹们也来看”小斯立刻回忆起从第一次接触《求学》到每期必买至高考，大概延续了八九个月，的确这本只属于毕业生的特色期刊在非常大的程度上帮助自己，里面的经典解析、里面的考生心得、里面的专业介绍、里面的人生感悟都曾不断的提醒和引导自己，在人生的转折点上让自己转不必要那么快，免得转晕，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也不必那么急躁，多一些淡定和从容，只要问心无愧的努力过，终究是有相当对等的回报的。想完这些他也高声附和：“放心吧老板，这书我一定帮你宣传，再见啦”。

              之前找不到刘恋的失落感似乎淡了几许，于是小斯感受到了空气中的温度，感受到背部的汗水像小溪一样涓涓不息，唯一想的就是骑着自行车马上回家洗澡。路两旁的白杨参差不齐，树梢在蓝天和几朵白云里轻轻的摇摆，晃动着夏蝉也知了的叫个不停，这条曾经被傅小斯走过无数次的乡间小路像傅小斯一样都无法得知自己的未来。风声在小斯的耳旁念叨着：回家吧，家就在不远的远方，妈妈永远慈祥的盼望着你的归来。

            那个夏天很漫长，漫长的就像在水中潜泳时憋气到感觉快窒息，而暑假却慢慢的向前的结束着，时间肆无忌惮的流逝着，可是小斯的录取通知书依旧杳无音信。从外地打工回来的小斯的父亲尤为的着急，因为他望子成龙的是那么的心切，但是他也曾经告诉过小斯：“如果你考不上，也不要再去复读了”，听过这句话的傅小斯内心感觉是一种无形的谴责，是一种无形的压力，是一种莫名的失落，也许父亲是太过期望而显得失望了吧。不过毕竟这个时候才8月初，离截至投档线的时间还有半个月时间，关于未来的一切都还在上帝那里，是个未知数。

           每天小斯都吃着咸菜喝着米粥，早上太阳初升前和下午夕阳落山后都是他奋斗在玉米和黄豆地里的时光，渴了可以随便拆枝玉米解解馋，腻了就抓条豆虫埋了开追悼会玩，当少年的时光在他身上转瞬即逝的时候还不忘把少年不知愁滋味演绎的淋淋尽致，也许他真的没有长大，也不会长大吧。

           那是8月21日的一个下午，刚刚下过雷阵雨，地上苔藓格外油绿且还略显得一丝湿滑，帮助蚂蚁门顺利完成搬家避雨的傅小斯接到了录取通知书，来自华中西部的一座学院，当这份录取通知书到他手上的那一刻，他觉得好像是久违的朋友，遗忘的请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而这也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次与蚂蚁玩。本来小斯的父亲想请亲朋好友聚一聚，但最终被小斯的异常低调和冷静给拒绝了，虽然父亲和母亲有些意外和失落，不过必经孩子还是应了“金榜提名时”，开心还是占了主要地位的。

          那天晚上小斯还陪父亲喝了几杯酒，只不过是啤酒。那天傅小斯第一次喝醉了，半睡半醒的时候梦见刘恋站在教室前的窗台上展开双臂，娇小的身躯在狂风中摇摆，傅小斯撕心裂肺的呼喊着刘恋的名字，可怎么都得不到她的回应，想醒过来又难以动缠，挣扎了一夜在疲倦中又不知不觉的睡着。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满眼的血丝，这个时候他才想起马上询问刘恋的情况如何了。

          其实刘恋在8月初就已经接到录取通知书，也许她已经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但是同样的也选择了不愿面对，不敢联系傅小斯。在听到傅小斯平淡的问候中，她才吞吞吐吐的说出了自己其实报考了军校的事情，电话那头的傅小斯呼吸依然自然显得那么平淡，好像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一样，刘恋再也没说话，这次是傅小斯挂了电话，虽然很坚决却也还那么的温柔的轻轻一放。

          唉，刘恋，这个傅小斯朝思暮想的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却真的出乎了他的意外上了军校。报选的是有关空军飞行器的专业，据刘恋自己了解这个专业可以经常随军试飞，曾经刘恋和傅小斯一起躺在足球场的草坪上时仰望天空时，刘恋说过她有一个梦想就是像一只自由的鸟儿去翱翔蓝天。至少是有这个机会的，就凭她双眼5.4视力，近距空战都绝对够用了，再加上平时就是个活蹦乱跳的丫头，这个专业很符合她，而且将来的她也绝对能够胜任。挂完电话的傅小斯在一串回忆中眼圈有些发热，因为这个结果注定他无法和刘恋前往共同的地方了，其实这一刻早就在他自己的录取通知书到达时已经显而易见，因为他没有被第一志愿学校录取而滑档。只是年青的他不愿意面对，但是这一天却是迟早要到来的，而且是那么残酷。

后来再联系刘恋的次数也不多了，但是也得知一些关于她的事情，上军校前的各种政审，体能测试等等把平时那个开朗的小姑娘练的成熟了几许，不过有谁知道夜晚的时候她却没有人哭诉，傅小斯一直都芥蒂那个可恶的移动电话还不普及的年代。不过为了联系家人方便，父亲还是给傅小斯买了一部移动电话，TCL折叠，这部电话后来见证了太多太多往事。

自从高考前和傅小斯见面后，辛寒就非常平静的离开。也可能因为某些看似和傅小斯无关的原因而离开原本生活了2年的高中而转学，而年轻孤傲的傅小斯也并没有再去刻意的留意这位曾经深深喜欢过他的女孩，一个可以诠释纯真和开朗的米莱式女孩也从傅小斯的世界中淡出，像彗星光临地球一样，匆匆而过而不知若干多少年后会沿着轨迹再和历史相会。

鸭子和班长考上了省内的一所院校，木马，猪头们也分别考上了各自的大学，和傅小斯一起开始即将享受着美好的大学时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