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此生不再的那些时光道别
我此生最好的时光已经过去,流逝于无止境的屎尿奶之中…
所有话说当年的那些年,都是老娘还不是娘的时候。
深夜在海滩上奔跑,搭帐篷在户外野营,三五好友买几支矿泉水唱整天的K,坐飞机去北方玩、把钱玩光了坐几十个小时的火车硬座回深圳,…所有和我一起欢乐青春的姑娘们,你们此时此刻在干嘛?洗屎洗尿、煮辅食、带娃、送娃上辅导班还是过香港?过香港的目的只有一个,带奶粉。其他shopping或者美食都是附属品。
和此生不再的那些时光道别如果问带孩子最大的感受是什么?于我而言不是崩溃,不是劳累,也不是失去自我,我会回答“狼狈”。
那真是一种到极致的狼狈,一个对形象有点要求的又不是很贤惠的母亲,还没有收拾好自己,或者正在挑选衣服画眼线的当口,那边厢孩子拉臭臭了,要换了,要洗了,手忙脚乱收拾好,自己的衣服也皱了,精心打理好的发型也七凌八散了,加上画了一半的眼线、穿了一半的衣服,总之一个蓬头垢面、状如女鬼。一切从头来过吧,好不容易收拾个雏形出来,正在自我赞叹,突然,呯呯呯!什么声音?嘭嘭嘭,啪啪啪,然后,咚地一声巨响,随即一声巨嗷,开始一屋子的鬼哭狼嚎。
什么心情都没了,出不出门也无所谓了。或者就家居服也可以出门啊,孩子在身上爬来爬去,自己要蹲上蹲下,当然家居服最合适,耐脏、舒服、俯下身也不会走光。
至于吃饭时分闹出的狼狈,那是一千零一夜也讲不完了。印象最深刻的一次,陪先生出席他的一个兄弟聚餐,其他兄弟的孩子们都大了,只有我家妹妹才几个月大,正是咿咿呀呀在身上闹腾、手脚不停乱抓的时候。另几位太太,入席时看见这个场景,马上远远坐到我对面,不惜远离自己的先生和孩子。一餐饭下来,我抱着妹妹外出十几次放风,哄她,逗她,让她不打扰别人用餐。太太们在一旁感叹:“妈妈好辛苦哦,什么都没有吃。”可是她们不敢说一句,“我来帮你抱一下吧,你吃点东西。”妆容那么精致,穿着那么高雅,又是享受美食美酒听男人们海阔天空的时候,如何能让一会儿尿了一会儿抓碗抓碟的婴儿破坏风景呢。只有我,在那四个多小时的用餐时间里,精疲力尽地安抚宝宝,产后的腰痛得无以复加还要挺直腰杆,脸上尽量保持得体的笑容,偶尔附和一下众人的谈话,内心却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我们一家人从外面回来,先生常常在路上就说:“回到家要美美地睡上一觉。”我很羡慕他,由衷地。
因为对我而言,即使回到家,还有无穷无尽的工作要做,收拾行李,旅途中用过的奶瓶要消毒,换下的衣服要洗,去之前乱七八糟的家要整理,晚餐要安排,哥哥的作业要检查,最重要的是,妹妹不睡。妹妹不睡。妹妹不睡。如果上帝安排3岁以前的宝宝睡眠时间在18小时,我觉得更符合社会进化论。这是增加宝妈们幸福指数的最可行有效的方法。
昨晚我家哥哥开始发烧,妹妹左眼分泌物过多已经开始发红。晚上处理完孩子们,我躺在床上说:“希望今晚睡得好一点,明天要早起。”先生很奇怪,问我:“明天你要外出吗?”我说:“要给哥哥量体温,如果没有好转要向学校老师请假。妹妹要点眼药水,只能睡着才能点上。”
清早起来,毫无例外地手忙脚乱、昏天黑地。等我终于有时间再上楼给自己洗漱时,床上躺着的庞然大物睡得正香,呼呼打鼾。
庞然大物临出门前给我一张报纸,说:“这个你看一下,我觉得很有用。”
我以为是“孩子发烧民间偏方”或者“如何应对宝宝眼睛发炎”,定睛一看,《青春期个性,决定孩子的一生》。我们家爸爸看见任何与孩子教育有关的文章、微信、朋友圈,他认为有道理的,就转发给我,转发给我了,他潜意识里认为他的教育责任就尽到了。表示他对家、对孩子们还是很关心的。
和此生不再的那些时光道别可是我并不生气,我知道男人来自金星女人来自火星。冬天里某一个中午,我把大堆衣服收下来放在床上,想过会儿有空的时候再整理。刚好先生应酬完回来,他对被子上一大堆衣架都未卸下的衣服熟视无睹,直接掀开沉重的、连衣带被子至少有二十斤的那一堆,钻进了被窝,舒服地、惬意无比地入睡了,盖着棉被和一堆衣架。我在旁边目瞪口呆,半天作声不得。
我应该庆幸我嫁了一个血统纯正的西北汉子,这稍微娘一点的人都做不出这么血性方刚的事啊。如果男人是马,毫无疑问床上这匹绝对是马中赤兔。
到底是什么让我心甘情愿地为赤兔马生下孩子,放弃曾经的任性娇蛮唯我独尊?我在实践中摸索出来的答案是,因为我并不知道生完孩子后会是这个样子,或者说我高估了自己的贤妻良母品质。杰伦夫人昆凌在上节目的时候说,婚前婚后没有变化,生前生后变化很大。因为这句话我相信她亲力亲为凑BB了。婚后也还是二人世界,可以撒娇可以对饮可以一言不合买张机票去远方,而生后,真的是人生第二世了,一切都变了。最初有幻想,以为是暂时的,生活很快可以回到原来的模样。然后以为是永久的,一切都会像现在这个样子,孩子永远那么乖、那么听大人话。矛盾的心情好像是林忆莲在唱:我怕时间太快不够将你看仔细,我怕时间太慢,日夜担心失去你,恨不得一夜之间白头永不分离。
能从狼狈的带娃日常中抽离的,唯有养绿箩和写点文字了。我妈常常说我,绿箩养得再好有什么意义?我回她:人为什么一定要做有意义的事?
我能把路上濒死的一根绿箩捡回家,慢慢将它养活、抽出新芽。我能在一个玻璃圆球里从一小截根开始,把绿箩养到长满整个玻璃球体。
和此生不再的那些时光道别至于写文字,只能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了。偶尔也能在与孩子长期的斗争过程中寻找出一些方法,比如打这篇文字的时候,我把一截卫生纸用透明胶贴在额头上,好像一个贴着定身符的女僵尸,然后用嘴巴“扑哧”吹一口气,纸巾飘起又落下,我的娃在旁边咯咯咯咯笑得欢畅无比,于是我一边“扑哧”“扑哧”一边打完了这篇文章。天真无邪的小家伙用她不间断的笑声陪着我,一个美好的中午就这样过去了。
自此长裙当垆笑,为君洗手做羹汤。就让美好的时光存留记忆吧,毕竟现在出去,已经被90后尊称阿姨了,过几年该叫我奶奶了。我以为是孩子们占据了我美好的时光,渐渐发现最美好的时光原本就不可能长存啊。既然生命的长度无法更改,那么感谢孩子们,加重了我生命的厚度。潇洒地挥挥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