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夫论七
每想到一个孤家寡人我都想把他们写下来,奈何记忆深处都是华服,我的针脚笔触却又临摹不出十分之一。
我应当是见过他好几面的,但是记忆力有过对话的不过是匆匆一瞥,打个招呼就再也没有遇到过,我之所以有那么深刻强烈的印象,不过是因为别人口中的他异于常人罢了。
她是我家表妹的大舅舅,我家妗子的哥哥,因为表妹的关系我见了他也得叫一声大舅舅,不过这个大舅舅好吃懒做,精神异常,人人都说他有精神分裂症,我与他的唯一一次有记忆的相见,是在一个冬日无雪的早晨,清冷刺骨,我妈把我裹成了一个球,我依旧冷的瑟瑟发抖,在姥姥家门口遇到了这个大舅舅,他穿着一个单薄的夹袄,很瘦很黑,个头也不高,本来双眼叠皮的一个人看着挺俊俏的,可能因为长时间的抽烟酗酒,人就变的特别苍老以至于发皱,他骑着一个破旧的自行车,车后绑着一个破旧的电视机,或许是来找妗子的,没有找到人,正打算走,我过来与他打了招呼,他笑着说,时间飞快,我竟也长的这么大了,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像是已经暮年,他没怎么停留,就上了自行车,合着自行车吱吱呀呀的声音,消失在冬天早晨的风里,他应当是不冷的,但在自行车后的我,却觉得那个冬天太冷了,要把人冻透的那种冷。
后来妗子回来了,我就告诉了妗子,小孩无心的多嘴,问了一句,他车后绑了一个电视机是干嘛的,妗子回,大概是卖了换酒钱的,我当时觉得心里有一丝不妥,但也不知为什么就没有回。
其实这位舅舅如何如何的不好,都是从妗子嘴里多出来的,她大概对于自己哥哥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话,自己说来没什么,然而这些话,传到姥姥家就成了伤害以及不在乎她的利器,当时的她不懂,我不懂,现在我懂了,却也不知道她懂不懂了,这位舅舅少年时便情绪暴躁,稍有不顺便对父母时有打骂,时常酗酒,学没上几个月便被学校老师请回了家,做工也不好好做,便一直在家,后来大概家里人觉得单身也不好,便给他介绍了个离过婚的女人,但他打人,这门亲事便也不了了之了。
再后来便是他的走出人世,丧礼草草,仿佛是匆匆在人间穷游了一番,时时撒野,招人讨厌,便又走了。
老天爷看似公平,却又给了人不同的出身,性情,有的人过来人世是来建功立业,受人景仰,而有的人过来不过是吃饭糊口,为自己的衣食住行劳碌一生,而有的人过来不过是一场儿戏,困苦半生,才得解脱。
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出生,就像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