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 | 风尘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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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其奈公何!
“妈妈,他为我摇扇,为我纳凉,还救过我的命。倘若不爱我,他为何这么做呢?”窄小的厅堂里,陈列着一盆玉石梅花,宋妈凝眸细看,光影投在玉梅腻白的花瓣上,给花蕊镀上重重暗黄的鎏金,像是一枚量身打造的金锁。
“妈?”宋引章倚着门框,困惑地叫了几声。
女大不中留,这都是引章的命数。她扶住头坐下,缓声道:“想嫁就嫁罢。只是,莫要后悔,婚姻是女人的一生!”
“妈,路是我选的,火坑也得跳了。”
想象的喜悦没有到来,宋引章的眼眶流出了泪,泪水混杂着胭脂,化作一行珠红泪,打湿了冰冷的玉梅花瓣,她抬头看向窗外的天色,阴风怒号,乌云盖顶,要变天了。
宋引章其人,是京城有名的歌伎。
正值二八年华,佳人眉目含笑,怀抱琵琶独坐花楼,葱指轻拢,一首《霓裳》携带盛唐之气撼动整座京城,赢得满堂喝彩,一曲终了,宋引章身着九华羽衣,腕上一对玲珑玉镯,袅袅来到台前谢礼,忽然台下传来:“引章小姐,我们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顺着声音抬头,将那人打量了几番,仍旧不识,带着歉意一笑,“公子想必认错了人。”那人微笑着,一袭梅花交领青缎直裾,腰间别一柄折扇,深深叉了个手,回道:“在下唐突了,小姐长得像一位故人,这样,在座的费用皆由周某承担,权当给引章小姐助兴,如何?”
公子说罢,长袖一挥,纸扇半开,将一锭白花花50两大银搁到桌前,全场瞬间沸腾。
她惊了,一是从未见人豪阔至此,二是此人竟行随言至,忙向旁人打听此人来历,被公子听了去,他低眉含笑,拱手行礼道:“鄙人周舍,乃一商贾之人。”
周舍。她望着俊俏的公子,心中默念,某种未名的情愫悄然绽放。
“小姐,不好了,宅中出事了!”丫鬟庆儿匆匆奔来,上气不接下气。
她向四座躬身致歉,忙乘马车回到宋宅,谁料大门已被贴上封条,门前围满了官兵,个个拿着火把,夹枪带剑,戒备森严。
庆儿说,因她先前推却尚书邀约,得罪了尚书,那人随便寻了个藉口,便让官府封锁了宋宅。
欺人太甚!她咬牙握拳,恨不得提剑杀了狗官,但眼下宋妈尚在宅内,她必须冷静思考对策。可她一个妇道人家,身份卑微,又能如何。莫非,真要委身那狗官不成?她恨,恨这凉薄的世道,恨这天理伦常!
宋引章红了眼眶,不甘的泪水从眼角流出。
倏然门口一片混乱,打斗声充斥整个街道,官兵追着一个人喊:“站住!别跑!”,人影逐渐靠近车旁,借助火把亮光,她看清了那道人影,周舍捂住被火焰灼伤的右臂,轻声道:“宋妈已到周府,小姐大可放心。”
她这才意识到,周舍刚刚救了宋妈,也救了她。“那......你呢?”“小伤而已。小姐可先到府中躲避几日,在下随后便到。”
马车渐渐行远了,她捂了脸颊,好烫,烫得跟火烧一样,也许烫伤的不是周舍,是她自己。宋引章别过头,痴痴地笑了,一股热流涌上心头。
周舍说,会为她摇扇纳凉,带她春赏花,夏听雨,秋望月,冬煮雪。这些,他都做到了。
一日,宋妈唤来引章,叹了一声:“寄人篱下不是办法,依我看,长久之计,还是找个专情、肯出钱的公子嫁了好,只是天底下,这样的人恰是难寻。”
她扯着衣角,垂头不语。
周舍走了进来,捧出五千两白银:“宋妈妈,我周舍就愿做这样的人。”宋妈转过头,见引章咬着帕子,一股担忧覆上眉梢。
她察觉母亲的异常,待周舍走后,挽袖悄声问:“妈,您觉得周公子不好么?”宋妈听出她的偏袒,蹙着眉叹:“好是好,我是怕他好不长罢了。”
宋引章与周舍三日后完婚。婚后周舍搂住她,说要带她回郑州,因为他的生意在那里。
“那便听你的。”她咯咯地笑了,靠在周舍怀里,心里蜜糖一样甜。周舍也笑了,着迷般凝望她,他的五千两。
两人捎上庆儿,辞别了宋妈,准备往郑州行去。临别时,宋妈刻意叮嘱女婿,道:“一定要对引章好。”“我发誓,会一心一意对她。”
马车渐行渐远,驶进夕阳的阴影,宋妈垂下头,念了声佛:“但愿是个救命的菩萨。”
周舍像变了个人。
打她,骂她,让她住茅草屋,视她从神女为下贱。
她着实熬不住,哭着喊:“求你休了我,放我回家罢!”
他发狠道:“爷花了5000两,你得把钱挣回来再走。”
“庆儿,庆儿!”“她么。”周舍翘起腿,将50两拍到桌上。“变这个了。”
宋引章直直盯着他,语气恢复了平静:“需要我做什么?”
原来,周舍专门拐貌美女子做仙人跳生意,坑蒙拐骗,为财杀人,不知害了多少无辜之人性命,由于官商勾结,百姓奈他不得。她垂眸想了一想,勾唇一笑:“要我做,也行,你再陪我一晚。”
周舍应了,心中却鄙夷道,终究是个妇人,只有情爱,不成大器。
......
“着火了!救火啊!”
什么声音?刺鼻的浓烟袭来,周舍被呛醒了,见到了火中起舞的宋引章。“你疯了!”他发现房间沦为火海,已经无路可走。“你这个疯婆娘!爷要杀了你!”他发疯般迈步上前,房梁倾倒阻断了两人。
火光映出她绝美的面孔,宋引章眼角含泪,伴着周舍的怒骂,旋着舞步步入火海当中。
周舍,我们两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