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趣

还忆昔年童稚时，特以抟泥作塑为趣。凡犬马人物，无不神肖之。一夕意忽起，寻鸡翎塑雄鸡蹲伏状，成，观玩既久，兴遂索然。因置之墙隅，逐蝶园圃而已。恰邻媪有失鸡者，巷陌呼之，见余前所置者，喜而擒之，居然泥塑也。方疑间，余闻声至，告其故，笑而怪余手巧也如此。又，邻有事佛者，室所悬佛祖端坐像，每欲展玩，辄遭呵斥。念念既久，遂于河边取黄泥效而塑之，初甚粗鄙不可观，再之竟为佳作，意殊得。因思既有是佛，无庙供之当为憾事。又集断砖残瓦、碎石枯苇各有差，于屋后西墙处，半日始成，庭檐阶戺，观之亦颇不恶。又思有是庙而无僧侣者，亦不为美也。又急至河边，抟泥作僧众对列，或跪拜如有所求，或持香烛静立佛侧。视墙边蓁莽，荫如高木林森，不意土偶泥坯，败壁颓垣，于积秽丛草间，本无可道者，此时竟有生意历历如亲临焉。孰言物外之趣无以至耶？冁然遐思左右，至于忘我。祖母素敬鬼神事，恶其不伦，愤而毁踏之。吁！惜乎竟日之劳，顷刻归诸尘土，得无幽隐敝沉中，经营太过，至干造物之忌乎？然此之趣，不忘终生耳。岁月駸寻，倏忽喉已高结，初心虽一，村路已非旧径，忆之实怆悲怀。早知成长与别离等，何恨岁月之迟也？悔之晚矣。

          辛丑年四月廿一日，时雨后新霁，檐间滴润有声，遐思萦动，遂乘暇橐笔草成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