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不轻信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71期“诺”专题活动】

“宋朝有个人叫余靖，他说过一句话——诺不轻许，故我不负人；诺不轻信，故人不负我。”雨悠悠晃动空杯，语气寡淡。

“不轻许简单；可是，有几个人能足够清醒，能真正做到不轻信呢！”轻似叹息的一句话，却被陈晋敏锐地捕捉到了。大概，这是他们之间仅余的几分默契。

“我，其实，没，没，没有——”陈晋感觉自己的唇舌莫名发涩，磕磕巴巴半晌，最终选择了沉默。

他能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显得无力。

陈晋其实知道，最初，雨的父母并不看好自己。他身材瘦小，172的身高，54公斤，和173的雨站在一起并不协调。而且，陈晋做的是船舶工作，要常年在外，雨势必要承受比别人更多的压力和孤单。

他们改变不了雨的决定，只能换个方向下手。“小陈啊，咱们丑话说在前边，你们俩都好好考虑一下。”

“雨从小娇生惯养，不喜欢做饭。你会做饭吗？她嘴可是很刁的，特别难伺候。”支开雨，未来的丈母娘收敛了笑意。

不会做，还不会学？瞬息之间，陈晋便打定了主意：“我会。我六七岁就开始做饭，普通的饭菜都没问题。她不喜欢做，我做。”

看老太太目光凉凉，他又加了一句：“呵呵，只要我休班在家，就绝不让她进厨房！至于厨艺，我多学多练，争取尽快让她满意。”

做到了吗？努力过，就算做到了吧？虽然，结果并不如人意。

第一次，雨值早班，他在宿舍做烩饼。为了显示刀工好，他切了细细的饼丝。雨回来的时候，他正在往锅里打荷包蛋。此时，饼丝已煮过三分钟。

雨问：“荷包蛋？”

他肯定：“荷包蛋。一人一个。”

雨再问：“荷包蛋几分钟熟？饼丝会不会煮成面糊？”

那顿饭，雨一口没尝，他自己也没吃。一锅面糊的观感，确实让人胃口顿失。

其实，他吃过雨做的烩饼，味道极佳。只是，他根本没在意过饼丝的宽窄，也没注意蛋是另外煎制的。

第二次做，是雨孕初。因为强烈的妊娠反应，她闻不了油烟味。他炒了圆白菜和土豆丝。不，和雨的刀工比起来，他切的那些，只能叫土豆条。然而，这仅有的两个菜，无一例外，都糊了，但没熟。

尽管难受，雨还是乐不可支：“快教教我，你是怎样做到糊而不熟的？”

第三次更糟糕。表妹来蹭饭，他先把黄瓜拍得稀碎，之后又炫刀工。最终，这盘凉拌黄瓜变成了黄瓜碎，只得配了三把汤匙。

挖了一汤匙进嘴，他继续狡辩：“我妈都是这么做，我吃了二十多年，不会错。”

表妹嫌弃地皱眉：“嫂子，你找对象的时候是近视眼，还是头部受伤了？你怎么能受得了他？蠢笨如猪，嘴硬得像钢板！”

其实算算，结婚这十几年，他也没做过几次饭。婚后不久，他就开始提职，并且一路上升，工作越来越忙，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

要说亏欠，他承认，确实亏欠她不少。可是，他也委屈，“我也不想离家在外，可我得挣钱，得为这个家而奋斗啊！”

岳母说的第二点，是雨脾气不好，一旦暴怒，言辞尖刻。

陈晋明白，这是要约法三章啊。

略一思索，他答得言简意赅：见识过了。但是没事，我脾气好。

这个问题，于他不过小菜一碟。雨脾气大但讲理，还心软。只要他第一时间认错道歉，就可以把暴风骤雨消于无形。

他不介意这些。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他喜欢雨的身高、外貌和学历，理所当然要容忍她的小脾气。

只是后来，说不清哪一刻，他突然厌烦了她的强势。为什么她不会小鸟依人？为什么她不能温言软语？为什么，她总有一堆的原则和主见？

她发觉了他的变化，可是她说，“你不在家，我就是顶天立地的钢铁侠；你回来，我就要瞬间变身解语花。大哥，就算人格分裂，你也要给我一点分裂的时间吧？”

他皱眉，既然不能沟通，那就保持距离吧。不得不说，陈晋很享受这种距离感，隔四五天发个信息，三言两语后就说工作忙，之后刷刷体育新闻或者小视频。

孩子进入青春期，每天各种无事生非。陈晋最烦的，就是雨拉自己来淌混水。“谁家老爷们儿整天哄孩子玩儿？管好孩子不是你这个妈的责任？”

陈晋有自己的打算，自己回家少，女儿本来就跟他不亲，万一他哪句话说不好，让小丫头不高兴了，以后靠谁养老啊？

“呃，约法三章的第三条是什么来着？”陈晋居然一时想不起来。“想不起来就算了吧，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

“网络上流传一句话，说女人这一生，要经得起谎言，受得起敷衍，忍得住眼泪，放得下诺言。”雨淡笑。

“我经历了，也终于放下了。”雨伸手，从抽屉里拿出两页纸。“坚持不一定是胜利，放弃也未必就是输。南墙我已经撞过了，现在，我要给自己一个重生的空间。轻信，是我的错，但没必要错到底，不是吗？”

看着雨走下楼梯，陈晋突然想起，岳母的第三条是，雨讲信用，也要求别人讲信用。做不到的，你就别答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