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子入学（一）

一九八六年  春

“江明月，你是来上学的吗？”正在领读的李老师突然提高嗓门叫了声，跟读的孩子们有几个没反应过来，也跟着叫了声江明月，话都出口了才发现不对，大家哄的笑了，然后都把目光聚集在坐在靠墙那边过道上的一个小女孩身上。小女孩吃惊的抬起头，瞪着一双大眼睛，不解的看着老师。

她就是江明月，今天第一天上学，是作为超龄儿童，被劝进学校的。她已经九岁了，昨天晚上王老师去他们家对父母说，现在国家实行义务教育，每个到年龄的孩子都应该到学校去上学。江明月的父母是村里少有的识字的，她爹初中毕业，妈虽然只读了三年小学，但是喜欢看书报，也认识了不少的字。她妈听王老师说明来意，不好意思的说：“王老师，不是我们不送明月上学，我们也没有重男轻女思想，实在是她脑子不好使，忘性大，交代她的事，扭个屁股就忘了。到现在连一百个数还不会数，她哥上学前，白说数数了，顺口溜都会几十个了。”说这话的时候，江明月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脸冲着大门，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大人说的话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王老师看了看小姑娘，又扭过头对她妈说：“别看她这样，兴许上学行呢！”就这样，第二天江明月就抱着一个小板凳来上学了。班上没有多余的桌子，她只好坐在过道里，扒在一个孩子的桌边，脸冲着另一面墙。第一节课是语文课，她不知道该怎么做，一直瞪着对面那面墙，李老师才忍不住了，说：“你嘴也不张，字也不写，像个憨子似的傻坐着，还不如不来呢！”“老师，她就是个憨子！”班上一个小男生大声说道，李老师瞪了他一眼，小男生降低嗓门，小声咕哝着“她爹都说她憨不拉几呢”，一下子引得哄堂大笑。江明月仍然坐着，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着对面的墙，老师和同学的话也不知道听进耳朵没有。

就这样挨了一上午，放学的时候江明月抱起她的小板凳，跟着村里的孩子回家了。下午也没去学校，第二天也没去，她告诉她妈，老师说她不用去了。

直到三个月后的九月一号，她才作为一年级的新生重新来到这个学校。教一年级的老师还是那个李老师，教室还是那个教室，只是江明月好像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