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说的圣人是什么样的?老子是圣人吗?
在中国传统文化之中,圣人不仅仅是一个“至善”、“至美”的人格标签,更是一个重要的哲学概念,是价值观的最高体现。诸子百家均对圣人有着极高的推崇,并赋予不一样的含义,象征着人在不同领域的出类拔萃。往往是具备了大道德,大智慧,大作为的人才会被后世所推崇。孔孟以尧舜为圣人,墨子以大禹为圣人,《老子》全篇虽未曾提及人名,但“圣人”一词却出现了18次之多。不同学派的学说有着不同的世界观和价值观,自然对“圣人”的定义和态度是完全不同的。
孟子认为:“圣人,人伦之至也。”也就是说也就是说“圣人是社会中的道德完全的人”,而庄子却认为:“圣人不死,大盗不止。”《黄帝内经》中的圣人增加了“修身养性”的内容,可见各家都在使用“圣人”一词,而具体所指却不尽相同。本文讨论的是《老子》一书中的“圣人观”,并且以此标准结合老子的事迹评价老子本人是否为圣人?
一般介绍老子都给贴上“道家学派创始人”的标签,从“道家学派”的定义和“创始人”的具体概念来讲,这个标签是不太贴切的。所谓“创始人”是指:“是指事件的发起者,第一人提出事件概念或事物缘起的人”。道家学派在春秋时期并不存在,老子可以说是“道学的集大成者”而不能以“创始人”定义。在老子之前是有“道德”、“自然”学说的,我们可以认为老子是总结前辈的精华,集大成为道学。
至于“道家学派”西汉的司马谈有详细的介绍:“因阴阳之大顺,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与时迁移,应物变化,立俗施事,无所不宜”,在老子时代并无“阴阳、儒墨、名法”的精华可以汲取,老子的弟子有关尹子、环渊、庚桑楚等,零散可见,没有形成类似孔子、墨子这样有组织有影响力的学术学派。至于道家学派,是战国中后期围绕稷下学宫而产生的,他们有托古黄帝的,有托古姜太公的、有托故管仲的,也有托古老子的。我们可以认为老子的道学思想,对战国时期道家学派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并不能认为老子就是这一学派的创始人。
当今祖述老子的按是否无神论者分为道学学者和道教人士,无论是否认可中华神学,是否认可“太上老君”,老子作为道祖是无可争议的。后世的统治者把先儒孔孟遵奉为圣人,同时老子也是在历代帝王的推崇之下登上“圣人”的神坛享受祭祀。现今我们可以抛开“封建礼教”的束缚,不再考虑帝王的政治意图对“老子是否为圣人?”重新下个定义,而这个标准就是《老子》一书中的基本价值观。
在《老子》中,不仅描述了圣人的言行,同时也讨论了圣人与天地、王侯、百姓之间的关系。通过对原文的梳理,笔者认为“圣人”至少应该具备如下条件:
第一:圣人是理想的统治者,是现实中统治者执政修身的榜样。《楚简老子》说:“聖人之在民前也,以身後之;其在民上也,以言下之。”是对圣人政治地位的客观描述,确定了圣人在“民前,民上”。《帛书老子》中“圣人之欲上民也,必以其言下之;欲先民也,必以其身后之。”增加的这个“欲”字,使对客观现实的描述转变成了“圣人想要成为统治者”而进行的“阴谋论”,配合“将欲取之,必先与之”的道理,使得《道德经》附上“帝王面南之术”的标签。
第二:圣人的行为是“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是对这一道理的比喻说明,世界上本来没有什么大事,圣人也从来不做大师,只是在明白“九层之台,起于垒土”的道理后,专注把小事做好。治国也是同样的道理,要从国家还未乱的时候防患于未然,从容易做到的事情着手,对待结束要想对待开始那样,慎始慎终,这样才能不败。圣人的无为是以“事成功遂”为目的。
第三:圣人之言全文中有两处,一是:“受邦之诟,是谓社稷之主;受邦之不祥,是谓天下之王。”很显然是给现实中的统治者所说的,作为一国之君,天下之主,注定是要承受这份责任的。“与戴王冠,必承其重”,有了这份责任心,便不会把当王、做天子当作一种美事,而是一种为天下谋福祉的差事。二是:“我无为也,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民自富。我欲不欲,而民自朴。”这是一种理想中的政治成果,无为的本质是“辅万物之自然”,圣人辅佐百姓“自化”民风民俗,而不以个人好恶来干涉定制道德规范;圣人不把难得的财货作为宝贝,百姓自然也就不会投机取巧的发展奇巧淫技,也不会有人冒险行偷盗之事;圣人注重个人的修为,不把物质享受当作追求,臣子自然也无法投其所好,百姓也能安居乐业自然富足。此处的圣人之言均是针对治国理政而言的。
第四:圣人是个很低调的人,即使满腹才华,怀抱里揣着美玉也不会到处炫耀,穿着跟平常人并无不同。古时候那些善于为道的人,也是“微妙玄通,深不可识”,大致上是圣人并没有显著的特征,放在人群中并不会表现出不同来。但做事的方法和思考问题的方法跟常人是不同的,我们常说从小立志,立大志,甚至很多小学就开始培养一个人的志气,从小要当科学家,当宇航员,然而圣人并不会这么做,圣人只是立志当一个“优秀的平凡人”而已,把当前环境下力所能及的小事做好,道家讲究的“功道自然成”,如果家庭没有官方背景,并不会强求非得做到宇航员科学家不可。而是在自己所处的环境中,做最好的自己。
第五:圣人的知行观与我们也大不相同,我们推崇的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来认知世界,《老子》却认为出去的越远,知道的越少。道并不在万里路上,也不再万卷书中。“言有君,事有宗”,言论是有主旨的,事情是有根本的。看书要领略主旨,提纲携要,并不需要在书海里浪费太多的时间。天下的事情都遵从相同的道理,一通百通,并不需要都经历一遍才算是知道。所以“圣人不行而知”,“学不学,而复众人之所过”,汲取他人的经验也可以成就自己的智慧。当然圣人也不会犯“不知道自己不知道”这种错误,常常“知道自己还有不知道的”,常怀空杯心态来学习。
第六:圣人在修为上并没有自己的私心杂念,把百姓的心思当作自己的心,把百姓的事情当作自己的事情。如此百姓都成了圣人认识世界的耳目,这一点也是针对治国理政而谈的。圣人对待百姓如同对待自己孩子一样,不管百姓对圣人如何,都善待,不管百姓讲不讲诚信,都以诚信待之。因此“物无弃物,人无弃人”。
第七:圣人于天地的关系是“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前面第三讲了“无为的本质是辅万物之自然”,如何辅佐?这就是“道法自然”的解释了,道是从万物自然之中认知而总结出来的,道的规律遵从万物自然之规律,人的作用就是效法天地万物,使自己、国家、天下都可以顺从“自然”而发展,人之所以“不能为”是因为在客观面前,除了遵从别无选择,只能“无为”,不以主管为标准,而以客观为依据,充分发挥“辅助”的作用,着就是《老子》一书中的基本逻辑了。“域中四大”,如何人可以做到法天、法地、法道、法自然,也就成为了四大之一的圣人。
那么老子做到自己所说的标准了吗?因史料依据不足,我们对老子的生平事迹所知甚少,紫气东来这么大的真实明显不符合“被褐而怀玉、深不可识”的定义,这个故事的真伪本身也是个问题。不过从老子的年岁和隐退来讲,他必然是一个懂得“养生、全己”的人,养生用原文来讲是“善摄生”,善于辅助自己的身体成长而达到长寿的目标,全己是周朝日益衰若,内忧外患,所谓危邦不居,在王子朝叛乱之后不知所踪,从而保全了自己,使自己的学说得以传世。
我们从老子的“知行观”和“无为论”上来看,这是深有体会之后的经验之谈,尤其是关于“知道”和“做到”的问题,“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我们可以认为老子是一个身体力行的为道者。对于他所说的“圣人”标准,老子有个先天不足,就是他并非执政者,也非辅政者。从“周藏室之史”这个官职来看,他是管理国家档案和书籍资料的,这可以令老子从上古历史中汲取胜败存亡的智慧,完善自己的“道学”,之所以谈论圣人没有引用一个历史人物,是因为“圣人”这个概念是抽象的,而非具体的,圣人的行为方式也是谈论要旨,而非具体作为。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老子并不是自己所说的圣人。
老子说的是“言有君”,把握要点,结合实际,遵守无为的道理而行事。这是《老子》一书对今时今日的启示和价值,要实践老子的理论,明确这本书是些给谁的变成了关键,以治国的方法来管理家庭显然是不符合“自然”的逻辑的,儒家之所以能”齐家治国“,是因为《大学》中的”齐家“并非今天家庭的概念,而是“诸侯曰国,士大夫曰家”,在宗族社会中,国是大家,家是小国。跟今天的家庭和国家并不是一回事。
或许老子所说的圣人,只是围绕“无为之术”而完善的价值趋向而已,既然没有实指,也就无法说谁是圣人,谁不是圣人,具体的人和事情无法转变成抽象的概念。这一点老子的学问要比孔子墨子高明的多,儒墨两家把先古圣王推崇为圣人,发现古人难以符合所推崇的伦理价值观,不惜美化、贴金来提古人完善人格,篡改历史来弘扬学说,导致了“凡圣必伪”的现实,圣人都是统治者为了巩固政治伪造出来的,所以庄子愤怒的批判到,这些人不死绝了,窃取国家成为诸侯的事情就不会停止。
不难发现中国传统文化就是圣贤文化,推崇圣贤,效法圣贤。老子的本义是用“圣人”为当时的统治者树立榜样,规劝当时侯王效法圣人实现自己所推广的无为之治。那种把所有美好的好事都伪托到一个具体的人身上,以此推广,难免会引起人的反感。好事都人尧舜做尽了,往后的两千多年一值走下坡路,这也不符合史实。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尧舜禹首先是个人。修行追求的首先是“真善美”,还原历史的真相,客观的评价所谓的“圣贤”,并不会导致道德的沦丧,相反一味的替圣人贴金,为圣人护法会让这个民族陷入虚伪之中。老子虽然不是他所定义的圣人,但他的学说可以客观的评价为中国最最早哲学家,道文化的奠基者。道学作为中华文化重要的组成部分,在历史中发挥过重要的作用,在未来也将毫无疑问的影响全世界。
附:《帛书老子》参考肖刚甲乙合校本如下:
不出于户,以知天下;不窥于牖,以知天道;其出也弥远,其知弥少。是以圣人不行而知,不见而名,弗为而成。
圣人恒无心,以百姓心为心。善者善之,不善者亦善之,德善也。信者信之,不信者亦信之,德信也。圣人之在天下,歙歙焉,为天下浑心;百姓皆属其耳目,圣人皆孩之。
以正之邦,以畸用兵,以无事取天下。吾何以知其然也哉?夫天下多忌讳,而民弥贫;民多利器,而邦家兹昏;人多知,而何物滋起;法物滋章,而盗贼多有。是以圣人之言曰:我无为也,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民自富。我欲不欲,而民自朴。
治大国若烹小鲜,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也,其神不伤人也。非其申不伤人也,圣人亦弗伤也。夫两不相伤,故德交归焉。
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大小,多少。报怨以德,图难于其易也,为大于其细也。天下之难作于易,天下之大作于细。是以圣人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夫轻诺必寡信,多易必多难。是以圣人犹难之,故终于无难。
其安也,易持也;其未兆也,易谋也;其脆也,易判也;其微也,易散也。为之于其未有也,治之于其未乱也。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成之台,作于累土。百仞之高,始于足下。为之者败之,执之者失之。是以圣人无为也,故无败也;无执也,故无失也。民之从事也,恒于其成事而败之。故慎终若始,则无败事矣。是以圣人欲不欲,不贵难得之货;学不学,而复众人之所过;能辅万物之自然,而弗敢为。
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是以能为百谷王。是以圣人之欲上民也,必以其言下之;欲先民也,必以其身后之。故居前而民弗害也,居上而民弗重也。天下乐隼而弗厌也,非以其无诤与,故天下莫能与诤。
信言不美,美言不信;知者不博,博者不知;善者不多,多者不善。圣人无积,既以为人己愈有;既以予人,已愈多。故天之道,利而不害;人之道,为而弗争。
吾言,甚易知也,甚易行也;而人莫之能知也,而莫之能行也。言有君,事有宗;其唯无知也,是以不我知?知我者希,则我贵矣。是以圣人被褐而怀玉。
知不知,尚矣。不知不知,病矣。是以圣人之不病,以其病病也,是以不病。
毋闸其所居,毋厌其所生。夫唯弗厌,是以不厌。是以圣人,自知而不自见也,自爱而不自贵也。故去彼取此。
天下之道,犹张弓者也。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故天之道,损有余而益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孰能有余而有以取奉于天者,此有道者乎?是以圣人为而弗又,成功而弗居也。若此其不欲见贤也。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也,以其无以易之也。水之胜刚也,弱之胜强也。天下莫弗知也,而莫之能行也。故圣人之言云曰:受邦之诟,是谓社稷之主;受邦之不祥,是谓天下之王。正言若反。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鸡。,恒德不鸡;恒德不鸡,复归婴儿。知其白,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恒德乃足,复归于朴。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恒德不贰。德不贰,复归于无极。朴散则为器,圣人用则为官长,夫大制无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