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梦一 感受体检
医院排队
挂号
【一】 挂号
2006-09-06
今天天气真好，往年这时候，北京就像蒸笼一样，热的你透不过气来。可今天，我却享受着这一阵阵清风，体验着这一丝丝的秋意。
天气好,自然也就带来好心情。我漫步在熙熙攘攘的黄寺大街上，这街道真好，社会主义祖国真好，人也好，特别是这一代年青人更好。一对恋人走到大街上旁若无人，当众相拥搞个KS.....不能瞧、不能瞧，老年人看年轻人这样会害眼睛的。于是，我赶紧把头转到别的方向。
不经意间，迎面过来两个年青的小姑娘，拦住我的去路：
“大爷，打扰您了，耽误你半分钟”。
“哦“？
“我们是北京市疾病调研中心派出来的志愿者，为了落实‘两会’提出的医疗制度改革，进行中老年身体素质调查活动，请您老人家配合一下，好吗？”
“对不起，我现在很忙！”
“哦，是这样，我们这里有个调查表，用不多少时间，我问你答，填上去就行，行个方便，给您老人家添麻烦了。”
“很快吗？”
“很快。”说着，她们迅速掏出表来：姓名、年龄、身体状况、曾经患过什么病、吃过什么药、家庭住址、联系电话、还有一些划叉、划勾的项目，一一填罢，好不容易，解脱出来，如释重负。好在我把我的手提包攥得很紧，也没丢什么东西，且对这次爱心活动奉献了一点什么，虽然忙乎的（紧张的？）身上浸出一点汗，但被凉风一吹，顿时也觉得浑身轻松一点。下午三、四点钟，我正在市场上买菜，手机铃响：
“你是薛大爷吗？我是上午给你登记的小陈啊，给你个通知，明天上午七点半在马甸福丽特饭店进行身体检查，我们要根据您目前的身体状况制定科学合理的评定，指标及科学的诊冶和康复管理方案，并 进行跟踪监测。”
“我家离马甸很远，恐怕不能去了。”
“晚一点也行，可一定要出席呀！我这里有你的电话，你不来，我还找你。”
“记住我的名字是陈**，我的电话是13341062***。”
“争取吧！”
晚上回家，我总放心不下，真的假的？于是，我打开电脑，上网查查是否有“北京市疾病调研中心”这个部门，一查没有，百度搜索上只有北京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根本没有“调研”的字样。这区政府咋搞的？这样一个功德无量的爱心事业，既有政绩、又有业绩、还受老百姓欢迎，眼睁睁的不去做，却让一些小孩子在街里乱窜，骚扰老年这些善良的群体呢？不是还有街道、社区、居委会吗？不会下一个文件让他们来做吗？可也是，政府的官员们都为“自己”的事很忙，哪有闲心顾及这点小事，或许，原本就是没有这八宗事。
我可怜这帮人，有些人不但不理会他们，还骂他们是医托、是骗子；还有些人根本就不屑一顾，眼睛一瞪、鼻子一哼走过去了，弄得这些小青年很是尴尬。我很佩服这帮人，他们受到委屈以后，马上就能转为笑脸，去迎接下一位主顾。比如，我就是。我生来就是相信政府，爱面子。唉！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入佛门六根不净、下商海五毒不全。
稀里糊涂，我睡着了.........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搭头班967公交车，按照小陈说的地点，来到了这个检查身体的地方，我一看这是个饭店，就真有点好笑：这个年头，饭店也改成医院了，不是吗？我害了一次病，跑了阜外、友谊、安贞、协和几个大医院，好不容易在安贞确诊为甲亢，又给介绍到协和，说是这家医院治疗内分泌很权威，可是号又挂不上，只好花了三百元买个特诊号，再往后又是重复检查，重新挂号,最后确定安贞医院诊断的甲亢是对的，给开了一小瓶叫“他巴唑”的药，吃了、有效。再复查、丅3，T4指标正常，病好了，停药。就这么简单的病，花了五元钱买的药(这还比松原贵出两倍)，七、八千元的化验费，阜外医院的大夫还说，准备六万元钱给你心脏下两个支架，听说过没有，甲亢要下支架，真是扯淡！（谁让你甲亢有心跳、心慌的症状来着）。我暗自庆幸，幸亏没有到宣武医院去，因为甲亢还有头部昏迷的症状，如果到那里，大夫非要给你先剃个秃子，然后给你脑瓜袋开个瓢儿不可。我一想也对，人家这叫对口专业，干啥就务啥，卖啥就招呼啥。这时我联想了一个古代的故事：说是有两个朋友在一起喝酒，一个人是斩人的刀斧手(刽子手)，另一个人是个酒坊老板，他俩喝到兴头上，这刽子手就仔细瞧这酒坊老板的脖子，老板问你看啥?刀斧手说，就因为咱俩是朋友，如果你犯了死罪，砍你脑袋时在那下刀能夠利落，找到骨缝你可以少遭罪。
【二】 排队
不去想这些烦恼的事了，还是享受一下社会主义的优越性、来感受咱这一次政府组织的既实惠、又简单的免费体检吧！
来到门口，一个胖子（像个厨师），要收取每个入场人的证件、我掏出北京市暂住证，想，给他们看一眼就行，谁知，这个胖子拿到手以后说“放在我这吧，我们要登记一下，给你建一个会员卡，等一会体检完的时候，再还给你。”
进到大厅以后，黑压压的一大屋子人。我来晚了，看来一时半晌轮不到我了，唉！既来之则安之，就等吧，这大厅也真怪，这么些人真肃静，特别是前几排的二十几个人，坐得直溜溜的，一动不动，还统一穿着清朝人的服饰，每人左手举着带有绿十字花的小白旗，右手拿着拍巴掌的道具，在每个检查人上前检查时，像小学生念课文似的，喊着标准公鸭嗓式的口号：“齐参与，共努力，我健康，我快乐！”然后就是整齐的掌声——啪啪啪，啪啪啪！
等静下来以后，只听前排医生头不抬眼不睁口中对应检病人念念有词：
“通过这台德国西门子公司进口的远红外线、超声波、激光数字定位诊疗仪的判断结果，你血脂、血压，血糖都很高，如果再继续下去，可以引发心脑血管动脉硬化，伴有肾衰竭，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因为这次检查属于政府支持的爱心工程，因此，免收体检费，但必须缴纳中老年爱心工程会员会费五十元，给你发个会员证，以后享受跟踪服务的待遇。现在，我们隆重向你推荐一种最新高科技的保健品‘芦荟纳米子生命源一号’，这种药可以激活你体内细胞生命因子，增强免疫功能，用新生细胞取代老细胞，用4d技术再造一个新的躯干，乃至生命，一个疗程一盒仅需888元，要想治好你的病，需要先开三个疗程的，请到右边交款处交费。下一位.......”下一位还没到位，就听这啦啦队公鸭嗓又齐声喊道：“芦荟，芦荟，无私无畏！纳米，纳米， 无与伦比！”啪啪啪，啪啪啪！
我一听，下一位和上一位的病大体都一样，只不过又多了一个转氨酶偏高，肝有毛病，可能是好生气、好喝酒所致，什么脂肪肝会引起肝硬化、肝腹水云云，吃的药也和前面纳米芦荟一样，就是疗程扩大了一些。我想，可也是，老年人吗，这些年风风雨雨，历尽沧桑，机器零件都磨损了，多数有这个病，不说别人，我也是。
正在这时，大厅的人有些骚动，前面的人都回过头来，我也就势回过头看看咋回事，一看，我的心突然紧缩了：一排持枪荷弹的武装警察把住各个出口，入口，一个头戴钢盔像是个头的人喊话：“都不许动！我们是警察，我们得到举报，你们在这里非法集会，有搞传销或法轮功的嫌疑，都把手举起来！”
我的妈妈呀！当时我真想哭，可是怎么也找不出要哭还不许哭出声音是个啥调来的？
主持人那里去了，你都快上前解释一下，我们这是政府的爱心工程，是在给老年人体检，你么都别误会了，快呀！咋都不吱声了呢？
【三】 体检
好汉不吃眼前亏，你现在说啥也没有用了，举就举呗，我刚刚把手举起来，忽然发现，坐在前排那个医生带上一个厨师的帽子钻到警察身后，不但没跑还站在那里看热闹，前几排一直坐得很直溜儿的那二十几个人，没有把手举过头，而是两手举得平平的，手掌向下，双脚同时向前一蹦一蹦，顺着警察的空隙一个个都跳了出去，哇！？这不是鬼嘛？这群鬼蹦出去以后，和戴着帽子溜出去的那个医生见面后，都互相伸出两个手指头，打出个“V”字来，哦！他们是一伙的，表示胜利了。
大厅一时间乱了营，人们都在想个自逃离的办法；有的给孩子或亲戚朋友打电话，什么国防公办的；清华紫光的；西城环卫处的统统不好使，只看见主持这次体检的那个人戴上饭店大堂经理的标牌混了出去；收款的那两个人戴上饭店服务员的帽子也溜了出去；一个气度不凡像一名离退休的老将军不惊不慌地掏出个小本本在他们面前晃了一下，不但没阻拦，还给来个敬礼……
大厅里只剩下我们这群等着体检和给我们填卡片的“志愿者”，还有交完钱没走出去的倒霉蛋了。这个爱心工程的开发商好厉害啊！他们“上”能买通政府官员，把这项爱心工程项目经营许可证骗到手，“下”能买通阎王爷，把小鬼们招来当医托，现在出说道了，这伙人不但不出面解释一下，反倒有计划有组织地先溃逃了，都算个什么东西？可我又想，也难怪人家，他们跟本就不是做什么政府的公益事业的人，人家本来就是个骗子，骗子还跟你讲什么人道？正道？我偷偷地笑我自己，你都傻透腔了？都到这个粪堆上了还把这些混蛋当好人呢。
我也不能这样吃哑巴亏，也得想办法逃跑。于是，我耍了一个小聪明，也把手放平，还把舌头吐出来，双脚起跳，准备也跟着这群小鬼后面逃出去……咣！一枪托子把我打得眼冒金星，四肢发麻，晕了过去......隐隐约约听到：“队长，这老家 伙装鬼，想混着跑出去。”他一边擦着枪一边自言自语；“装的还真像！”。
我一边捂着流血的脑袋，一边说“前面都跑了二十多个了，你们咋不管呢？”
“没看见真鬼，就看见你一个假鬼了。”
“我们是来进行老年人身体检查的，我们冤枉啊！”
“有证明吗？”
“我的暂住证都交给他们了。”
“这就对了，不交给他们,你能加入传销组织吗？”
我还想说我是全国先进会计工作者，是松原市宁江区党代表，人大代表，是吉林省会计系列高级职务评委会委员，是松原宝江会计师事务所主任会计师……不能对我这样！算了，算了！别说了，说这些冠冕堂皇，徒有虚名的东西你有啥凭据？你带在身上吗？都到这个粪堆儿上了，你还评什么功，摆什么好?你还装啥斯文那？既在矮檐下，你怎敢不低头？你还说啥啊？先跟着大伙走吧，老天爷是能睁开眼的。
正在这时，我突然发现收我暂住证的那个胖子，还在警察身后看热闹，我赶紧跟他说：“把暂住证还给我吧！”他反问我：“你交会费和买药钱了吗？”我说：“我还没检查上呢。”他说：“我们这里有规定，没交费的不能给，你先交上会费，然后再买三个疗程的保健品我们才能帮你找一下警察融通一下，如果不行，你还得单独和他们沟通一下”。现在收款的人不在，你把钱交给我就行……警察听到我俩说话环顾一下四周，便故作精神大喊道：“不许说话！不许打电话！不许干扰公务！把这里面的人都统统铐起来！”
这正可谓：真不真假不假真假难辨；人不人鬼不鬼人鬼难分。
由于手铐不够，我和那个叫小陈的志愿者一家扣一只手，用一副手铐，推上了一个军用大卡车，开出北京好远好远的一个什么叫“小汤山”的地方。哎呀!这不是非典时集中感染患者，火化尸体的地方吗?
肚子好饿呀，人家小陈她妈来看小陈，从北京必胜客买来Pizza饼，还有她爱吃的德芙牌巧克力，口中唠叨着：“让你好好学习考研究生，你不学，不让你在洗头房当按摩小姐你又干起这个，这是报应啊，你以后出来，啥也别干了，就在家给我呆着，你看人家张亮英都混上了超女，你嗓子不好，五音不全，但你口才好，你还有表演天赋，长相不好没关系，咱可以到黄寺美容院做个整容。等你学业成了，咱也参加红楼梦十二金钗海选，说不定那个部长啥的还能单独接见。一夜就能成名。孩子，别上火，听说卫生部组成个调查组，还有工商、药检、公安、司法、城管都参加组成千人的亲民工作组，要对你们这次传销案进行复查，我看用不上两三个月你就能放出来，妈妈等你。哦！差一点忘了，我还给你带来了你最爱吃的福寿螺……”这时，我多嘴多舌的老毛病又犯了，连忙说：“这位大妹子呀，听说吃福寿螺犯毛病了，里面有血吸虫，千万别吃了……”“是吗？怪不得，北京卖的这么便宜，原来一包得100块钱，现在大饭店都没有了，在网上花10元钱就“淘”来了。那咱就扔了它。”说毕，顺着窗户就扔到外面，正巧，扔到一个看守的怀里，这个人便爬在窗户上，对女人说：“大嫂，你来就来呗，还客气啥？”我还想跟这个看守说不能吃，没等说，他就喊：“老东西老实点，没你的事，不要说话。”随即，又上来几个看守开始分抢，吃的一干二净。女人回过头来，对我说：“这位大叔，我看你心眼挺好的，你别怪我这傻闺女，她也是受骗的，你年纪大，在这里头多费点心，多关照一下她吧……”
多好的中国式母亲啊！看到人家，我想起了我的老伴，老伴呀！你咋不来看我啊？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我对不起你！前两天你还叮嘱我，不要把这世界看得充满阳光，天上不能掉馅饼，没有免费的午餐，老美那么“民主”还说打谁就打谁；小日本鬼子杀了中国那些人，直到现在,也不忏悔，还给那些战犯的阴魂去磕头，甚至把脑瓜浆子都磕出来了。
我好像听到老伴在一字一板地数落我：“你觉得冤吗？人家在大街上走路的，在公园唱歌跳舞的咋没来呢？你不是还想免费体检吗？谁让你脑袋灌水图小便宜要享受“社会儿”来着，真是吃两顿饱饭撑的，没事干点啥不好，偏偏上这来凑热闹，活该！没人可怜你！你就在这呆着吧，这里有吃有喝，风吹不到雨淋不到，太阳也晒不着。在哪不是呆着呢。你现在不是饿吗，饿点好，正好减减肥，你的腰围已经三尺四了，省得吃个大屎瓜肚子。放心吧，在这里饿不死人，一会看守就能给你送来咸菜窝头清水白菜汤！”
咳 ！我这个浑啊，我现在真的是众叛亲离，成了孤家寡人了……
呜！哇！……
我哭了，我真的哭了，而且声音很大……
老伴给我推醒了，五更半夜的嚎个啥，你？
哦！我∵？我这是在家吗？我做的是梦？我使劲拍几下额头，疼。是在做梦。
明天，啊，是今天了，小陈再说出个大天来，我也不去上福利特饭店体检去了。
天上掉馅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