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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3-15  本文已影响0人  秋雨清秋

——在人们的印象中,火炉一向都是给予人温暖的,但殊不知真正制造温暖的却是生火的人。

西南地区的山里人家,都会在灶台旁或者是靠近灶台的屋子,安装上一台火炉。这种火炉是用铁锻造的,从整体看,有的成圆形,有的成方形,从侧面看,其外貌就如同一个上长下短的“工”字状;上层是堆放餐具和烹饪食物用,中间有两三层铁圈由大到小的围绕着,这是火炉的盖子,用以通过增减盖子数量的方式来控制火势大小;下层是供人烤火时垫脚用,也可以在炉火燃烧时放置一些需要烘干的鞋袜之类的东西;火炉的正中央有一个竖立着的圆形炉芯,是用一个铁桶状的制品加上水泥或者泥土锻造而成,这是给木材和煤炭的燃烧提供安全舒适的燃烧场地;炉子正面的底端有一个出口,是一截专门用来盛放木材和煤炭燃烧后的废灰的箱子,如果有需要,还可以将红薯、土豆放在里面焖熟;火炉的正后方有一块凸出的通道,就如同从火炉身上延伸出的脖子一样,“脖子”上还连着拼接好的铝管,顺着屋子的顶端伸了出去,每当冬日里的清晨,远远看去,山里寨子的每家每户,都会有缕缕炊烟从屋子的头顶上缓缓升起。

这种火炉的发展历史我实在说不清楚,但在我的记忆中,火炉几乎是每户山里人家的标配物品。因为大多数的时候,灶台是用来煮猪食的,虽然也可以做菜,但用餐时没有摆放饭菜的场地,另外每当天气冷冽的时候,人们还需要一个取暖的地方,所以拥有一个火炉,就显得非常有必要了。火炉的威力可不容小觑,通过木材或煤炭的不断燃烧,空气也逐渐被加热,温度随之迅速的升高,在同样大小的屋子,火炉的供暖能力绝对超过电炉。

生火也是一门学问,火炉不像火灶,火灶的空间宽敞,而火炉的炉芯十分狭窄,在炉里生火对于山里人家来说并不是一件太难的事,但如果是外行人的话,想要在狭小的炉壁里将火引燃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首先得将炉壁底端的残渣掏空,因为火炉里的空气,大部分都是通过炉底向炉壁输送,所以得一直保持炉壁的畅通。生火像喝药一样,需要“引子”,而在炉里生火所需要的“引子”在山里遍地都是,我们通常用的是枯掉的“杉树”叶或者“松树”针,这两样东西在干燥之后极易被引燃,用来做引火物最为适合不过了。当然了,只有引火物还远远不够,还需要小块的树枝或木柴,因为引火物虽然极易燃烧,但燃烧速度也颇为迅速,所以需要适当的木柴。在引火物烧得最旺的时候,便可以将最小木柴放进去,但不能“一拥而入”,得一步一步的投放,否则炉壁里的氧气会被盖住,火势便很难顺畅燃烧。随着小木块也放进去之后,此时的火基本上算是生成功了,过几分钟后便可以将准备好的大木块放进去,此时炉壁里的温度极高,即便是将生木块放进去,也难逃“一死”。

木柴的燃烧速度十分迅速,即便是大木块也如此,所以需要另一样替代品来替补,那便是煤。生火所做的一切步骤,都是为了最后能成功的将煤炭引燃,因为煤很难直接点燃。无论是木柴还是煤炭,经过在火红的壁炉里煅烧后,最终的结局都是一样,一部分化成灰烬掉入灰箱中,另一部分便化为青烟,顺着烟囱徐徐爬升,最终消散在大山深处。这种纯朴的生活方式,不会像大家所想象的那样破坏生态,山里的植被覆盖极为浓密,缕缕炊烟即便是没有经过任何处理就直接排放,但山里的花草树木自会接待他们。

我喜欢初春和深秋,因为这两个时节气温略微偏寒,但风又不像冬季那样沁人心脾,这个时候一家人围坐在炉火旁烤火便是一件极其悠闲的事,如果要是再下点大雨就更好了。风肆无忌惮的从地面不断的向半空席卷,把年迈的椿树枝丫撕扯得摇摇欲坠;雨水将屋顶上的瓦砾拍打得滴答作响,在罗列整齐的瓦壑间汇聚成一股一股的水流,笔直的从屋檐掉落;一旁的小路已经被从山顶上不断汇集的泥流淹没,远处的山林里还时不时的传来几声山雀的啼叫。但任凭屋外如何躁动,火炉里的火势总是烧得十分明旺,炉上的壶盖被热情的水蒸气弄得晃来晃去,炉火声、水沸声、雨声、风声、鸟声在此刻交叉柔和在一起,然后悄无声息的混入了懒绵绵的时间里,人在这一刻是舒适畅快的。

在寒冷季节里的清晨,每家每户在都会有一个先起的人,因为先起的人得将炉火烧好,在冷天这是一件“痛苦”的事,因为谁也不愿顶着睡意和冷冽的寒风作对,谁都希望一起床就有暖烘烘的火烤,所以生火的重担一般是由家里最为勤劳的人完成。在我的记忆中,我家的炉火总是由父亲生好的,在寒冷的季节,当我们不得不从舒适的被窝里挣扎而起时,家里的火炉里早就烧得十分旺盛,我们不约而同的便往火炉边上蹭,非得经过一会的“加热”后,才能缓过劲来。就这样年复一年,家里的火始终是由父亲生好,而我们则“心安理得”的享用。直到长大离开家里后,一个人孤身在外,遇到冷天再也没有了暖烘烘的炉火烤,我才意识到仅在“生火”这件事,这么多年我们就已经占尽了父亲的便宜。

那年冬天父亲因腿伤在家休养,家里少了一项重要的收入来源,我和弟弟都在上学,到了寒假的时候,为了减轻家里的经济负担,我便决心出门打一个月的寒假工。经过一番挣扎和曲折,我和室友们在一家电子厂安顿了下来,恰逢元旦放假,又刚好是父亲生日,因为离家不算太远,我便连夜赶回了家,在家待了两天,由于时间有限,就不得不克日启程回厂上班。临走那天清晨,我起床是六点多,因为北半球正处于冬季,所以屋外还是一片漆黑。寒风将窗户吹得呜呜作响,我本打算用电磁炉随意热点水洗把脸就走掉,但推开门之后,我看见父亲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用锤子敲打着煤块,火炉里的木柴正烧得十分盛旺,不断的发出“轰轰轰”的声音,父亲的身影,逐渐和炉里迸射出的火光重叠交汇在一起,既模糊又深沉。水壶的壶嘴开始不断的冒出蒸汽,我不必用电磁炉热水了。

那热水十分温暖,可以源源不断的将温度从指尖传遍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因为那是第一次长时间的在外务工,当我将水盆里的毛巾拧干后,我的脑子里突然萌生了一丝退意,我不想去了。因为我知道,在工厂里的宿舍不会有暖烘烘的炉火,不会有热腾腾的沸水,我贪恋家里的温暖,我贪恋从小受到的庇护,我贪恋很多很多。但我知道我又必须得去,我将毛巾挂好,迅速的穿上鞋子,努力的将门推开,对父亲说了一句:“我先走了。”

空荡冷清的街头,几乎没有人的身影,天色十分阴沉,远处山的顶端,几片松散的云块不由自主的漂泊着。地面上已经染上了一层微白的霜,寒风迎面的朝我扑来,路灯早已熄灭,前方的道路陷入黑茫茫的一片,但我知道,我必须得自己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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