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不能代替的爱
“妈妈！”徐佳妮用一种复杂的情感，当着自己妈妈的面，对着外婆叫了一声。然后，拎起箱子，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这个她住了18年的家。
“佳妮！”妈妈徐伟琪失声地朝着徐佳妮的背影大叫一声，留下了痛苦的眼泪。
而被佳妮叫了一声“妈妈”的外婆，则呆呆地靠在沙发上一言不发，情绪几近崩溃，看得出内心正在受着痛苦的煎熬。
……
这是一个令人唏嘘而又扼腕的故事。说起来话长。
徐伟琪生徐佳妮的时候，可以说是一篇“急就章”。在此之前，一连谈了三个男朋友。甚至最后一个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然而，在最后时刻，徐伟琪反悔了。说是这个男朋友太没情趣，只会过小日子。
而现在这个结婚的男朋友，则是一个外地来本市开出租车的。也不知道这位司机跟徐伟琪瞎吹了些什么，就让徐伟琪死心塌地喜欢上了，并很快就怀了孕。
父母没办法，只得赶紧操办婚事。办酒的时候，请了不少亲朋好友。而最重要的一位就是徐伟琪的舅舅。为什么说是“最重要”的呢？因为舅舅特别喜欢这位外甥女 。可以说，谁都可以缺席，但舅舅不能不来。
还在徐伟琪在省城读职业学院的时候，舅舅就经常借着出差的机会去看她，每次都要带着外甥女去餐馆“改善一下生活”。那时，学校的伙食真的很难吃。舅舅临走，总还要给外甥女一两百块钱。
然而，徐佳妮每次都将这样的机会看成是“吃大户”，每次都要带上自己的同学。同学不好意思，徐佳妮就说，“没事的。吃我舅舅的，不吃白不吃”。心机崭露头角。
徐伟琪结婚后，可以说被自己的丈夫所蛊惑，辞去父母好不容易帮她找到的工作，跟着丈夫去了深圳，说是他们家生意做的很大。然而，不到两年，在生下女儿徐佳妮后，两人就离婚了。因为丈夫一家就是在深圳做点小生意，日子还算过得去。但他们一家也不是深圳本地人，一套60平米的房子，老老少少6口人挤在一起。这还在其次。最主要的是，丈夫并没有固定工作，还染上了赌博恶习。徐伟琪感到自己受骗上当了，于是选择了离婚。
徐伟琪离婚后，四处打工，居无定所。没办法，只好将女儿送回家交给母亲。自此，徐佳妮开始了近18年的跟着自己外公外婆的生活，每年都很难见到自己的母亲。
徐伟琪常年在外打工，沿海城市跑了不少。不要说最喜欢她的舅舅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工作，就是她的父母也不完全清楚。
就这样，外公外婆完全承担起了外孙女抚养。特别是外婆，风里雨里，不论是幼儿园的接送，还是读小学时的作业辅导、家长座谈会、手机作业帮等等，都无一例外地要充当“家长”这一角色。久而久之，许多家长误以为外婆就是妈妈。
小佳妮懵懵懂懂中，也时不时地将外婆叫成妈妈。舅舅知道这些事后，也曾多次提醒老妹，这样下去对孩子的成长不利。但他老妹总是说，“没办法哦！琪琪要工作，带着小孩不方便。”舅舅说，“有什么不方便的？这么多人不都是一边带孩子，一边工作。好多都是单亲妈妈。”
可舅舅毕竟是舅舅，好些话不能说。也就只好看着小佳妮在外公外婆的错位的亲情关爱下慢慢地长大。好几次春节，外婆带着小佳妮来舅爷爷家过节，舅爷爷发现，他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小佳妮的性格孤僻，还很倔。在为人处事上，有些自私倾向，还有一定的攻击性。日常情况下，比较粘外婆。即便是妈妈偶尔回来了，也表现出若即若离的样子。
还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小佳妮曾经历过一次亲情危机。她的生父打算要带走她。但遇到外公外婆强烈阻止，并以孩子小，需要母亲为由去法院进行了起诉。最后，获得法院支持，并通过派出所，将小佳妮的姓改为随母亲姓。
其实这事，作为徐伟琪的舅舅来说，他看得很清楚。他跟老妹有过一次长谈。
舅舅说：“官司打赢了，但问题并没有真正解决。虽然说小佳妮确实还小，但她会长大的。父母与孩子的血缘关系无论如何是割不断的。再说，做母亲的几乎不履行职责，任由外公外婆来取代，这也是不对的。将来孩子有可能会心生怨恨，也有可能去找她的生父。到时怎么办？”
老妹说：“琪琪现在这个样子，到处跑，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家，怎么带孩子？再说，我这样拼命带佳妮，就是想给琪琪留个人，将来她老了，有个人能照顾她。”
舅舅说服不了自己的老妹，只能这样看着小佳妮一天天长大。终于有一天，徐伟琪又要结婚了，也算是有了一个家。她为女儿找的继父还比她小几岁，是家里的独子，是母亲一手拉扯大的。尽管母亲极力反对儿子找一个结过婚有孩子的女人，可挡不住儿子的鬼迷心窍，非徐佳妮不娶。没办法，做母亲的只能妥协，但希望儿子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虽然有家了，但对于小佳妮来说，依然是可望不可及。住几天可以，想要完全回到母亲的身边，则几乎不可能。不仅仅是那位继父明里暗里都阻止，而且他的母亲更是极力反对。更不可思议是，徐伟琪的态度也很暧昧，只要自己的妈妈提出来让她把小佳妮接走，徐伟琪总是含糊其辞。
就这样，徐佳妮从小学到了中学，又从初中到了技校，竟然走了一条和自己母亲一样的求学之路。缺乏父爱母爱和家庭的徐佳妮，除了一味找母亲要钱外，根本就不愿意与母亲有更多的沟通。而对于将她带大的外公外婆，也渐渐有了隔阂。性格中原有的攻击性转变成了一种莫名的怨恨。更让外婆十分不安的是，偶然之中发现徐佳妮在手机上看一些寻找生父生母的影视剧和有关的法律书籍。
终于有一天，徐佳妮对外公外婆说，她要去找她的亲生父亲。外婆着急了，急忙打电话给徐伟琪，让她赶快回来一趟。令徐伟琪没想到的是，徐佳妮对她很冷淡，只说了一句话，“你是我的妈妈。你生了我。仅此而已。”
第二天，徐佳妮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这里。她对外公外婆说，“谢谢外公外婆将我带大。但这里并不是我的家。我没有家。所以，我要走，只能走，而且必须要走。”
“从小到大，我特别羡慕邻居家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都有自己的爸爸妈妈。开家长座谈会，我也希望是自己的爸爸妈妈参加。可到头来，每天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是外婆，接我上学放学的也是外婆。我想要妈妈，想要爸爸。可妈妈在哪里？爸爸又在哪里？”
“外婆，你含辛茹苦地将我带大。你不是妈妈，可做的全都是妈妈该做的事。你代替了妈妈。可你不该这样的。从小我就很自卑，其实也很自私。因为只有我自己才明白，这个世界上最应该关心关爱我的人，却是自私的人。”
“我要走了。你们都不要来找我。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徐佳妮说完，朝向外婆“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嘴唇一直在蠕动。但始终没有说出来。
徐佳妮站起来后，拎起箱子转身朝门口走去。身后传来徐伟琪怯怯的叫声，“佳妮。”还有外婆沙哑的喊声，“妮妮，不要走。”
但佳妮没有停下来。在打开门的那一刻，佳妮突然回过身来，跑到外婆跟前，叫了一声“妈妈”，然后头也不回地，毅然决然地走出了这个家。
……
几年后，有人在南方的一个小镇看见过徐佳妮，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好事的人还打听到，徐佳妮是独自一人带着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