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五哥双手插兜，在砍价的路上不知道什么叫对手。

此五哥是我们班另一个男生宿舍的，也排行老五，年龄比我大，所以我也叫他五哥。

五哥嘴唇很薄，这种人一般都伶牙俐齿，五哥又是其中的佼佼者。关于五哥的口才，说一件小事以资证明。

某一年初冬，天气转寒，五哥想买一件棉袄御寒，就拉上我做伴，去泺口服装批发市场逛逛。90年代初的泺口，还不像现在这样气派，那时条件简陋，服装以廉价著称，是我们这些穷酸学生买衣服的最佳去处。

到了泺口，在一个服装摊位，五哥看中了一件棉袄，开始和老板砍价。老板要100，本着拦腰砍的原则，五哥还到50，老板自然不愿意，于是两个人开始一来一往斗了起来。中间过程我就不细说了，因为实在太过聒噪，我也记不清了，时间约1小时有余。老板显然低估了五哥的战斗力，在大战三百回合后，老板终于败下阵来，说：“看在你是穷学生，咱俩又是老乡（天晓的是不是）的份上，这衣服50卖你了，赶快拿走，快累死我了”。于是五哥拿着战利品，昂首挺胸和我走了出来，准备回学校。

如果故事到此结束，也没有什么让我佩服的，因为这只是五哥的日常操作而已，我们已经司空见惯了。可是五哥走出服装城后，站住了脚步.......

“峰弟”，他说：“我怎么觉着，这件衣服我不太喜欢呢？当时光顾着砍价了，没有仔细看，现在再看，嗯......不是我喜欢的颜色”。

我当时心头万马奔腾，什么？！你和老板大战了一个多小时，现在你告诉我这个衣服你不喜欢？

“那五哥，你打算咋办呢？都已经买了，就这么着吧，反正也能穿”。

“那不行，50块钱对咱那可是巨款，要买就得买个称心如意的，我想把这个给他退了去”。

我：“？？？！！！”心头两万匹马奔腾。

“走，峰弟，陪哥进去，把衣服退了”。

我得承认，这事已经突破了我那时的心理防线，我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所以坚决没有答应，只是在外面等他。我也得承认，这个决定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之一，因为我没有欣赏到五哥是如何把衣服退掉，而且又从别的摊位买了一件棉袄的过程。是的，他不是找老板换一件，而是把他的衣服退了，然后又在旁边的摊位买了一件！

看着五哥拿着一个新的衣服出来，而且告诉我是在别的摊位买的，我的心头十万匹马呼啸奔腾而过，我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在那一刻，我突然顿悟了口才的终极奥义，原来是“脸皮厚”！我的精神升华了，一个全新的境界在我的面前徐徐展开，原来好口才的无上心法，不是伶牙俐齿，而是不要脸！

这件事给了我极大的启发，我的口才一下子跃升到了一个极高的段位。从那以后，一直到现在的30年间，我参加演讲比赛，舌战群混混，智斗热力公司客服，在讲台上口吐莲花，迷倒无数学生，30年历经大小战役，无一败绩。许多人都夸我口才好，我微微一笑，不由得想起那个泺口的午后，夕阳的余晖照在五哥身上，他云淡风轻地拿着那件换过的新衣服，走出服装城的情景。是的，那些夸我的人，他们没见过真正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