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说自话（26）
小区8号楼东边的整堵墙上长满了爬山虎。在那个清爽的早晨里，难得起早的我分明看见柔柔的晨风里出现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细软的微风正轻抚着爬山虎旁边那些零星的碎花。这花，我自然是叫不上名字来的，但花下三个晨读的孩子我还是认识的。她们是7号楼的一位刘姓大姐不久前刚从乡下接过来的，刘大姐说那都是她的远方亲戚家的孩子，放在她家里托管。
图片来自网络，致谢原作者。
已经退休的刘大姐老两口对这三个孩子倒是很用心，除了解决她们的一日三餐之外，洗衣、接送也都得负责。因为她们都还不到十二岁的年纪。偶尔，还得管管孩子们的作业。
刘大姐说，她的孙女远在省城，空闲下来的时候会感到非常的寂寞。这不，夫妻俩一商量才答应亲戚们的要求，将三个寄宿于乡村学校里的孩子接了过来。我认识他们，也是因为刘大姐的恳求，让我有事没事时，帮着看看孩子们的作文。
起先，刘大姐总是通过微信的方式，将孩子们的作文拍摄下来后发給我，我简单纠错与理顺句子后再发送給她。至于刘大姐在家里是怎么指导孩子们作文的，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孩子们的语言虽不流畅，甚至构思也不新颖，但那朴实而奇妙的想法倒是深深地打动了我。从那思维不是缜密的愿望里，我似乎读懂了孩子们的心声。
一个已经读五年级的叫芯的女孩曾在一篇作文里写道："今天老师布置的作文题目是《美丽的大白鹅》，同桌的小玟当即就对我说，小芯，我一直生活在城里，连菜市场的鹅长啥样子都没见过，倒是经常吃奶奶红烧的鹅，这作文怎么写呀，你就先帮我描述描述大白鹅的样子吧。
我没有跟小玟描述什么，但一群蹒跚的大白鹅正快乐着飘过我的眼前......
这群大白鹅后面还跟着一个穿花裙子的小女孩。小女孩偶尔停下脚步来，坐在村外的一座小桥上，身边簇拥着许多的花儿朵儿的，而小女孩就那么漫无目的地摆弄着手里的花草，眼睛却是一直地盯着远方。偶尔，大白鹅也会蹲下来，在小女孩的脚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夏天的雨就像孩子的脸似的，经常会給大人们来个措手不及，噗愣一下就来了，瞬间便将这个宁静的小村拥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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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一个五年级女孩小芯的作文。我在没有纠正她文章里的字句之际，我的心里首先就勾勒出了一幅精致的画面来：遥远而空旷的野外，一个赶着一群大白鹅的小女孩从时光深处里悠悠而来，手里还捧着那些五颜六色的花草儿。
我想象着，她能否在刹那间，走过那寂寥的村庄，走过那漫长的等待，从而穿过岁月的长河，跨进大学的校门......然后，然后便开始工作，开始结婚，开始生儿育女。可是，在她幼小的心灵深处，那座四周开满了花儿的小桥，还始终温暖而安静地沉睡在那儿，且沉睡成了永不褪色的回忆 。
后来，刘大姐告诉我说，三个孩子中间，就数小芯少言寡语的。其实，小芯的内心是无助而孤独的。父母都去外地打工了，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后，她便一个人开始守候着成长的日子。起初是寄宿，现在是托管。放学回来后，她最喜欢的就是坐在刘大姐家客厅里的茶几旁，一遍遍地画着老家的大白鹅，画着爸妈来来回回经过的那座小桥。而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刘大姐还说小芯总是一个劲地在写呀写的，她不明白孩子的内心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没有立马解答刘大姐的疑惑，只是在另一个孩子的作文里寻找到了答案。
她叫小芡，刚刚读六年级。父母給她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告诉过刘大姐，这辈子欠孩子一个童年。小芡没事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去7号楼后面的小河边。坐在那河边上，她总会掏出爸爸給买的一个彩色的日记本，然后反反复复地在上面写密密麻麻的字。小芡说，她只能跟那个日记本说话。因为只要她对着河水提笔写字，她的烦恼就会哗哗而去。
我没有看过小芡的日记，但我曾在一个周末的午后问过她日记里都记了些什么?
她说：“没什么，就是每天想跟爸妈说的话，仅此而已。”
后来，刘大姐将小芡获奖的一篇作文拿給我看，并说这作文没看出来有什么精彩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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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芡获奖文章的题目叫《可怜的小鸡》，小小年纪的她，构思出来的文章着实让我惊讶不已。
小芡的文章是这样写的。
“我家的小鸡终于生蛋了，那是妈妈春天临出门前留给我的一只小鸡。我很高兴，便在电话里告诉妈妈说，自己用一只食品袋把小鸡生的所有蛋都装好了，且放进了隔壁张奶奶家的冰箱里，等爸妈过年回来后再吃。我上次听妈妈说，她打工的那个城市鸡蛋卖得好贵，有时候真舍不得买来吃。我知道，爸妈干的都是体力活儿，身体不能没有营养。可我又开始担心起小鸡来了，刚刚长大的小鸡要是因为无休止地生蛋生死了，那该咋办？缺了小鸡的陪伴，我寂寞是小事，爸妈的身体要是垮了，我又该咋办？
我就这样温暖而又矛盾着，心有时还隐隐作痛······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担心谁？”
但是，在文章的结束语里，小芡说：“一个小小年纪的人儿，怎会如此地优柔寡断，担心这担心那的，小鸡与爸妈都是我的最爱，这种纠结怎会在我的心里滋生？
我不后悔自己对父母和对小鸡的担心，这本身就是一种对美好愿望的向往与追求，这本身也就是一种无私的爱！
我能做到，希望你也能。”
图片来自网络，致谢原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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