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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2-14 《德伯家的苔丝》Thomas Hardy

2022-02-14  本文已影响0人  思想筆記

2022年的寒假,早春时节,草地透出一点黄绿、一点莱姆绿、一点翠绿的茵茵葱头,我读完《德伯家的苔絲》(Tess of the d'Urbervilles),这本我早年毫不感兴趣而在书架上错过多回的小说。要是老早读这本书,我那缺乏深厚爱情的心灵一定要唾弃苔絲(Tess Durbeyfield)爱的迂腐,她缺乏一点物质的计算、对人性的防备,而只是讲究道义,让自己身陷困局!现在的我,却从读这本书中,被启发了爱的忠贞美好。爱值得维护,是因为我们维护了它。人性可能高贵,但我们需要一再选择它。这本书洗涤心灵、提升人格,更肯定了我们对伴侣和后代的爱,实在是来自我们自身一再的选择和维护。情人节是一种选择哦!

乘华年而慕色

故事发生在我们姑且称作“美好”的人间吧。活着是所有生物的本性,世界缤纷多彩。年轻男女“乘华年而慕色”,身陷爱情不可自拔。你看看书中多段的描写:

寝室里面的空气,好像跟着那些姑娘们那种不会有任何结果的缠绵柔情,一致地搏动。冷酷的自然法律,硬把情感塞给她们,叫她们在那种情感残暴酷虐的压制之下,像害热病一样,辗转反侧。这种感情,既不是她们自己想得到的,又不是她们自己情愿有的。

克莱已经把这副嘴唇儿的曲线,不知道琢磨过多少次了,所以他一闭眼睛,这副嘴唇儿,就很容易能在他的脑子里出现:现在这副嘴唇儿直在他的眼前了,颜色红红,生气勃勃,他看着就觉得身子上过了一下电流,神经里吹进一阵凉风,差一点儿没晕倒。

‘皇后,路早已停当而且不长,就紧傍一行桃金娘的近旁。如果您让我给您指引方向,我一晌就能把您领往那厢。’夏娃说:‘这样,快带路,莫延宕。’(引自密尔顿的《失乐园》第9卷第262行以下。前面说的“装作下等动物的老坏东西”,指撒旦借蛇身而诱惑夏娃而言,见《失乐园》第9卷第188行以下。)

一切有生之物,都有一种“寻求快乐的本性”,那是一种伟大的力量,凡是血肉之躯都要受它的支配,好像毫无办法的海草,都要跟着潮水的涨落而摆动一般,这种力量,不是焚膏继晷写成的那种议论社会道德的空洞文章所能管得了的。

那为什么人还痛不欲生呢?不能只是快乐,而忘记不快乐呢?这是苔丝的道德挣扎,也可能是我们所有人的。

“上帝不在九重天,世间无一事完善!”*

*标题来自书中,这是把布朗宁的诗剧《琵帕走过去》里一个歌最后两行改成。布朗宁原诗意译如下:这正是一年的春天;这正是一日的晨间;这正是晨间的七点;山坡上露珠还未干;天空里云雀鸣婉转,棘枝上蜗牛步安闲;上帝身居九重天,世间万事尽完善!

书中苔丝与她的真爱在恋爱萌芽的早期,曾有如下对话:

“害怕活在世上?”安玑·克莱问。
“是,先生。”苔丝答。
“我也害怕活在世上,常常害怕。活在世上,真叫人进退两难,可不是好玩儿的,是不是?”安玑·克莱说。

令人奇怪,当时年纪还不满21岁的苔丝,长得那样好看,爱慕她的人就在眼前,但她为什么生无可恋呢?

书中说苔丝:

她前面是一条崎岖的绵绵远道,得自己单人独行,颠踬跋涉,没人同情,更没人帮助。她想到这儿,她的抑郁就达到了可怕的程度,恨不得眼前有一座坟,她好钻到里面去。

年纪轻轻苔丝思考的是死亡:

还有一个日子,对于她比哪一天都重要,而她从前却没想到,那就是她死的日子,她的容貌都要消逝了的那一天;那一天,蔫不唧地没人看见,藏在三百六十五日里面,年年岁岁,她都要过那一天,但那一天却又总是不声不响,一点儿表示都没有。

为什么呢?

主要道德困境

苔丝被强暴了,她按照当时的习俗,不只在社会上没有立足之地,更重要的是,她自我立誓终身不嫁,所以,她爱情的权利,也被她自己剥夺了。

人如果不考虑道德良心,只是服从丛林法则的优胜劣败,那其实苔丝一点困扰都没有的。但是她希望对爱人坦诚,希望尊重对方的体面,所以她规定自己要对所爱坦白过去,让两人为自己的去向做出选择。这是书中苔丝面临的主要道德问题。

她不是没听过母亲柔情的规劝:

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些年,又完全不是你自己的错儿,这会子又去翻尸倒骨干什么。你即便问我一百遍,我也是这样回答你。我本来就知道你那种脾气,和小孩子一样,心里存不住话,所以你临走的时候,我为你的幸福打算,特为逼着你,要你答应我,不许你在言语里或举动上,露出你从前的苦恼来。你离开这个家门口儿的时候,不是已经郑重地答应了我了吗?

但是苔丝的良心不是逃到异国他乡就可以屏蔽的,苔丝终究决定道出真相。

次要道德困境

可惜苔丝的丈夫不能做好他的选择,而抛弃了苔丝。从前追求苔丝的人来烦扰,苔丝的家境又是一日不如一日,可以说,因为苔丝身为人妇不能接受他人的殷勤,甚至让苔丝家的物质更加无望了。

苔丝只要投向情人怀抱就有唾手可得的解脱,但她

“农夫对苔丝这样施加压迫,完全因为从前挨了克莱那一拳,安心报复;他对于农田上别的女工,并不像对她这样,这种情况她很知道,所以她想到这一层,就有一时心里想道,如果她是自己的身子,能答应有钱的亚雷,作他的太太,那她应该是怎么样一种情况呢?那她一定能够完全出人头地,不但对于现在欺压她的这个人,就是对于好像看不起她的那个整个世界,都可以扬眉吐气了。“不过,不能,不能!”她呼吸急促,说,“我现在不能和他结婚!他多讨人厌。””

情人看似脆弱的温软陷阱,苔丝也没上当,她说:

“另一个体面人的名誉,可就在我手里攥着哪——你想想吧——你有羞耻没有?”

苔丝在艰困中对爱的选择决定了这份爱的价值,也衬托出她的高贵。

玩弄她的人对她充满尊敬,而说:

“你一明白了当时的情况,你就立刻决心离开了我,你不留在我那儿当我的玩物。”

人不能伟大却能高贵,苔丝是希腊悲剧精神的体现,是我精神的榜样。她好比“我们下世为人,并非完全裸体赤身,却带来了一片荣耀光辉,缭绕如云!”(引用英国诗人渥兹渥斯的诗《咏童年回忆中所得永生之启示》第5节)

独立自强

苔丝是自由的,她执行自己的意志,选择自己的道路。立足背后的是她的人格、她独立的精神、自我勉励的生机。书中充满这样让我宝爱的段落。她是女性的奥德修斯,在一无所有风暴的海岸上,总是有着他自己。

她第一次被人欺凌之后,她振作精神:

这样以后,通常情理又使她心里豁亮起来。她觉得,她还很可以再作点儿有用的事情,再尝一尝独立的甜味,无论出什么代价。过去究竟是过去;无论它从前怎么样,反正眼前它不存在了。无论它有什么结果,时光总会把它都掩盖了。在若干年之内,它就都要和并没发生过的一样,她自己也要叫青草掩埋,没人记得了。同时树木仍旧要像以前一样地青绿,鸟声仍旧要像以前一样地清脆,太阳仍旧要像以前一样地辉煌。所有天天看见的景物,并没有因为她的忧伤而变得憔悴,也没有因为她的痛苦而变得惨淡。

她没有罪过却被丈夫抛弃之后:

“可怜可疼的小东西儿——看到你们受了这样的罪,还能说我自己是天地间顶痛苦的人吗!”她一面轻轻地把它们弄死了,一面泪流满面,大声说道,“我在身体方面,并没受一针一刺的痛苦哇!我的四肢,并没受伤损残害啊,我也没血流不止啊,并且我还有两只手来挣饭吃、挣衣服穿哪。”她想起夜间自己的颓丧,很觉得自羞自愧,她那种颓丧,其实并没有什么真实的根据,不过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触犯了一条纯系人为毫无自然基础的社会法律,是一个礼法的罪人就是了。

她虽然没有希望丈夫回来,还是练习着他喜爱的欢快的村歌,强作精神的等候:

她一面唱,一面还满心忧惧,恐怕她的爱人,也许终久还是不会回来,再听她唱;因此她就悲不自胜,泪流满面;同时歌里那种天真痴迷的词句,余音袅袅,好像是在那儿嘲笑讽刺她那颗辛酸的心,使她觉得无限难堪。

随遇而安

苔丝有个看着不出色的妈妈,没有苔丝的道义坚守,也没有把一家人打点停当,但是却有着天生的达观精神,兴许,这点遗传给了苔丝吧。书中说苔丝的妈妈:

在苔丝终于遇到真爱,苔丝妈妈劝她忘记背后,珍重眼前人时,作者描绘苔丝妈妈:

可以看出她母亲那种万事达观的精神来:一件事,对于别人,沉重地压在心头,对于她母亲,却一点儿分量都没有。她母亲对于人生的看法,不像苔丝那样。所以那件日夜盘踞在她心头的往事,对于她母亲,却不过是一件像过眼云烟的偶然事件罢了。

苔丝被丈夫抛弃,又一次被命运愚弄后,她妈妈知道了,只是:

只是过节碰上下雨,或者马铃薯不收成似的,只是一种和功罪智愚无关的事,一种偶然外来、无法避免的打击;并不是一种教训。

我原来不喜欢苔丝的妈妈,觉得她没有原则,没有深刻的爱(跟我原来一样),只是很实际的考虑生活的问题,但正是她素朴的母爱,接纳苔丝一次次回娘家,不管外面的人怎样评价苔丝,她总是苔丝最终的港湾。

有一回,苔丝一家人离乡背井被迫住在坟墓,苔丝身陷豺狼虎豹的追逼、弟妹未来无所依靠、而自己的幸福毫无着落时,她朋友都说苔丝“受不了过分的压力。雨点不断地滴,连石头都能打坏了,不但石头,连钻石都保不住呀”。在这样的时候,是这位村妇说整顿了大家的心思,为大家变通着安顿眼下的考验:

“咱们自己家的坟地能不能算是咱们家的产业哪?”苔丝的母亲把教堂跟坟地都四围看了一回,回来说,“自然能,孩子们,咱们就住在这儿啦,住到咱们祖宗的故土,给咱们找到房子为止!现在,苔丝、丽莎·露和亚伯拉罕,你们帮一帮忙。咱们先给这些孩子们铺好了窝窝儿,再出去看一看。”

或许正是这样单纯的家庭,所以苔丝也总是不耍手段,只是刚直的坚持她自己的正道:

这大概也是德伯全家明显所有的那种不计利害、听天由命的态度里一种特征——因此本来她可以哀恳他而使他回心转意,那一方面有许多根弦可能发生效果,她却一根也没拨动。

安玑·克莱的道德困境

安玑·克莱欣赏苔丝未加修饰天然的甜美:

你妹妹祈祷,她的天堂,出自幼小的心苗,她独有所见,且乐之陶陶,你这都休骚扰;她只过得日复一日,竟夕终朝,声谐律调,这也不要用含混不清的隐语去搅闹。(引自丁尼孙的诗《纪念阿塞·哈勒姆》第33章第2节)

他现在把苔丝生平中的小节当作了大节,自己也觉得前后不一致。他所以爱苔丝,完全是由于苔丝自己;完全是为了她的性灵,她的心肠,她的本质;并不是因为她会搅黄油,会挤牛奶,会作他的好学生,更不是因为她按时按节去做礼拜。她那种寥廓清朗,不染尘寰的本色,自然就叫人爱慕倾倒,并不用矫揉造作的习尚俗态,来装潢粉饰,才能对他的口味。

可惜他无力认知苔丝比他所欣赏的还更深刻,苔丝有原谅自己的能力,有自我更新的勇气,有强健的道德意志,所以他选择抛弃了苔丝。直到后来后来,他才明白苔丝在道德困境中所显示的深刻的美好:

他曾想到叫人捉住,放在众人当中,说该用石头打死那个女人,和作了王后那个乌利亚的老婆。他曾自己问过自己,他评判苔丝,为什么不用推断,而只看历史,为什么不考查意向,却只顾行为?

人的大节是她的精神倾向而不是其他,书中重复这样的教训:

因为判断她的道德价值,应该看她所有的倾向,不应该看她所做的事情。(写在《箴言》第三十一章第十节*之后)
*有才有德的妇人真不易得,因为她的价值,比珠宝玉石都贵得多。不到黎明,她就起床,把食物分给一家的人。她振起精神,使腰臂有力。她知道她所经营的有利可图,她的烛光终夜不灭。她尽心尽力留意家务,她并不是净吃闲饭。她的儿女们都起来,说她有福,她的丈夫也称赞她,对她说,有才有德的女子虽然很多,只有你超过一切。

安玑·克莱错了吗?那是个道德困境,能不能维护自己的信仰全靠个人修为。苔丝也没怨过安玑·克莱。

老美(一头乳牛)这时候已经回头看他们了,觉得莫名其妙;从它记事以来,肚子底下老是一个人,现在怎么会有了两个人了呢?它把后腿抬了一抬,表示不耐烦。

这是苔丝和安玑·克莱曾有的青春可爱,他们在乳牛旁边窃窃私语,连乳牛都烦了!只是维护爱情价值的,需要苔丝克服自己的道德困境,还需要安玑·克莱克服自己的道德困境。能遇到这样爱自己精神的人,是很不容易的。如果遇到了,一定要好好爱惜自己,珍惜自己的精神世界,也要好好珍惜对方。


书中译文来自:张谷若译德伯家的苔丝/(英)哈代著;张谷若译.—2版.—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5

我想我这样记录,也像是一种宝宝日记吧——关于孩子来我怀里以后一天天我的变化。

我“突然”明白了长久的爱,我知道这样说很可笑,长久的爱怎么能是“突然”明白的呢?况且,这个爱并没有经过时间的击打,他只是驻足在我肚子里不过三个月,我没有任何的证据可以表明我爱他。我的呈堂供证只能是我母性的基因,千流百转自有生物以来,所有护幼母亲有的那一种。

我因为对我孩子的爱,对我先生的态度也产生了根本的变化。我本来是他手上捧着的一束花,这么多年了都还是。我日益产生温柔的感情,也学会体贴他。但最近,我越来越考虑一种观点就是,如果我打算爱我的孩子这样多,打算将它放在优先级去考虑,如果我愿意为了我的孩子坚强而人格高洁,那么,我是否考虑过我对我先生也持有一样的观点呢?

我是否想过更主动的成为他的支持者呢?为了他事业的发展,他人格的健全和幸福,自己更加独立一点,更加少考虑自己的需求,更多考虑他需要的资源呢?好像安玑·克莱(Angel Clare)对苔丝(Tess Durbeyfield)的爱:

他的爱,却偏于想象,倾向空灵,是一种细腻温柔的情绪,宁可压服自己,不肯唐突情人。

宝宝恭喜你有一天来,爸爸妈妈也经过很多选择才走在一起。我们守护自己的精神园地,妈妈我尤其在各方面都还要多多努力。但爱是充裕的,是我选择给爸爸,也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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